黄叙暗忖机谋,谓胡响等曰:“吾等且隐于林间,观此官军来路。”须臾,但见一将跨青骢马至城下。其人长八尺余,虬髯戟张,目若鹰隼,身披鱼鳞甲,手执三尖两刃刀,凛然有虎贲之威。
纪灵横刃立马,厉声喝道:“吾乃后将军麾下纪灵也,速启城门!”城上守将拱手对曰:“刘府君有令,非本州军民不得入城,将军可于郊野安营。”
灵怒掣兵刃,叱咤如雷:“唤刘勋来见!若误军机,汝辈皆当枭首!”少顷,刘勋登城作揖:“纪将军不与董贼鏖战,何故来我庐江?”
“奉关东盟主袁车骑令,特来征粮万石。”纪灵按辔言道,“请府君开仓。”刘勋蹙眉曰:“去岁洪潦为患,仓廪空竭,将军可往他郡。”
灵佯作怒色:“三军枵腹,倘使兵败,董卓西凉铁骑旦夕可至,届时玉石俱焚,恐庐江无噍类矣!”刘勋沉吟良久,忽掩面泣曰:“唯存赈灾粮三千石,愿献与将军。”遂命启关。
黄叙见此情状,乃与胡响、胡亮、蒋钦、周泰密议:“可乔装混入袁军,入城暗访主公、庞月踪迹。”众人皆称善,遂更衣束甲,杂于运粮队伍之中。
黄叙见粮车辎重已毕,暗拽刘勋衣袂问曰:“府君可见垂髫女童并总角男童各一?”刘勋本谄佞之徒,目眄流转,诈言道:“庐江饥馑洊臻,唯皖县稍丰,稚子皆流徙彼处矣。”
黄叙虽疑窦丛生,然无他法,唯随纪灵辎车逶迤向皖。途中但见饿殍载道,老弱倚门,心下愈觉蹊跷。
却说刘民与庞月困于囹圄,石室幽暗,蟊鼠横行。忽闻锁钥叮当,一少年锦衣玉带,秉烛而入,自谓:“某乃阜陵王之后刘晔,字子扬。”其声清越,若佩玉鸣鸾。
刘民暗忖:此子乃汉室宗亲,昔献“取蜀制吴”二策,惜曹氏父子天不假年,终使神州陆沉。乃执手相叙,契若金兰。晔见民谈吐不凡,惊为天人,遂指天誓曰:“愿与足下共扶汉祚,虽九死其犹未悔!”
民虽急欲寻旧友,仍作别云:“今萍水相逢,恨不能把臂言欢。若蒙不弃,可至皖县相寻。”晔拊掌而笑:“大丈夫一诺千金,旬月之内,必策马赴约!”言讫,解腰间青玉珏为信,狱卒忽至,二人遂匆匆作别。
刘民见刘晔身影渐杳,倏尔伏地促庞月曰:“速登吾背!今试缩地奇术。”但见青砖腾紫雾,倏忽已至皖县衙署。庞月惊觉四下空庭寂寂,唯闻梁尘满案,蛛丝悬牖。刘民踞坐明堂,抚掌苦笑:“此非空城计耶?”
忽闻槛外环佩叮咚,一总角童子引少妇款款而入,脆声禀道:“县尊大人,夫人归矣!”四人相顾愕然——但见刘萱年约廿五,着藕荷色对襟襦裙,鬓间斜插鎏金银簪,虽荆钗布裙难掩大家风范。
刘萱敛衽施礼:“妾身乃吕县令之妻,三日前往龙舒河畔省亲,归来竟见衙署空无胥吏。”语罢自袖中取鱼鳞图册示之:“此乃夫君亲笔所录庐江丁户簿,今春犹载皖县丁壮三千七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