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闻言整冠肃立,叉手及额曰:“公子高义,劭当洗耳恭听。”檐角铜铃忽被春风撞响,惊起数只灰鸽掠过茶肆。
小刘民观其形貌,暗忖此必\"月旦评\"之主许子将,乃含笑拱手:“闻先生品藻人物如明镜悬堂,但使顽石生辉,朽木含春,小子安敢班门弄斧?”语毕垂眸,但见茶汤中倒映着唐姬蹙眉轻扯其袖之影。
许劭目露激赏,急召从兄许靖:“仲兄速为贤母子设席!”许靖急趋而前,拂席奉茗,盘中枣泥山药糕犹带蒸腾热气。刘表此刻正隐于竹屏之后,轻抚短髯,暗嘱随从笔录“南阳黄忠”四字,竹影婆娑间隐见其锦袍玉带。
童子忽作天真状:“若论十八镇诸侯,孰为魁首?”
许劭抚须而笑:“袁本初承四世簪缨,颜良文丑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河北精甲十万......”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杯盏轻叩之声。
“小子尝见南阳黄汉升挽三石强弓,或可敌吕奉先乎?”小刘民咬糕含混道。
许劭愕然蹙眉:“此名未列当世虎臣谱......”话音方落,屏风后忽有佩刀坠地,铿锵声里,刘表面色微红,急令侍从俯拾。
转问霸业谁属,许劭闭目沉吟半炷香时,睁目精光四射:“曹孟德治世能臣,乱世奸雄,譬若......”忽有惊雷滚过天际,茶客皆掩耳,许劭指蘸茶汤在案上疾书“清平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十字,墨迹未干即抹去。
小刘民假作懵懂:“如此说来,曹公当扫清六合?”
许劭望檐外阴云诡谲,轻叹:“吾等譬如檐下观雨,焉知云外龙战于野?”语罢,屏风后刘表已悄然离去,唯余铜漏滴答,似在暗数未来风云变幻之期。
小刘民方欲执盏,忽闻座下青衫文士振衣而起:“先生既善识人,何不立身庙堂?”檐外骤雨初歇,竹影婆娑间,铜炉檀香袅袅升腾。
许劭抚案而笑:“正平岂不闻‘邦无道则隐’?今豺狼踞要津,某欲携家眷避居东海,以待河清。”茶汤微漾,映出唐姬惊疑之态。
童子心中雪亮,此狂生乃“击鼓骂曹”之祢衡也。果见其戟指东向:“陶恭祖外饰仁厚,内藏奸猾。今岁徐州米贵如珠,帐下臧霸?孙观皆虎狼之徒,安得久乎?”语如利刃,劈开满室寂静。
许劭续道:“扬州沃野千里,刘正礼汉室贵胄,清名播于四海......”话音未落,祢衡已嗤笑截断:“刘繇腐儒耳!昔岁孙策以三千卒破其数万大军,此等守户之犬,焉能御虎?”檐角铜铃忽作金铁交鸣,似应其言。
小刘民忽作稚语:“闻当世猛将除吕?颜?文外,更有何人?”许劭目射精光:“涿郡关云长讨黄巾?诛程邓,张益德长坂横矛,此二人虽暂寄公孙帐下,然龙潜深渊,他日必啸震九霄。”茶肆梁尘簌簌而落,仿佛应和其语。
祢衡此番竟颔首:“关张确万人敌,然曹营典韦挟戟逐虎,许仲康曳牛逆行,皆堪与温侯争锋。”言及此处忽抚掌大笑:“惜乎!颜良文丑虽勇冠三军,竟俱亡于云长刀下,岂非命数?”满座哗然间,屏风后隐闻佩剑坠地之声。
檐角铜铃忽作清鸣,茶肆竹帘随风轻卷,将这场品评推向高潮。许劭捻须续道:“吾尝闻白马将军麾下赵云,枪出如龙,童渊绝学尽得其传。”
祢衡振袖指东:“若论少年英杰,当属乌程侯长子孙策。昔其渡江转斗,所向皆破,军令整肃如寒霜覆野,百姓怀之若春阳照雪。” 檐外忽起劲风,似应其言。
许劭续添薪火:“马腾之子孟起,潼关之战追曹公割须弃袍,实有吕布之勇。”屏风后忽闻佩刀轻响,原是刘表侍从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