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杨涛眼神坚定,轻轻推开小李的手。他用树皮盖住碗口,动作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炭火盆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映得他轮廓如同雕塑,在这简陋的环境中,他仿佛是掌控生命奥秘的魔法师。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21世纪的实验室,只是眼前没有精密的仪器,只有粗糙的陶碗和燃烧的柴火,但他心中的信念却从未如此坚定。
次日破晓,仓库挤满了人。石头踮着脚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陶碗;老吴的旱烟袋悬在嘴边忘了抽,烟灰簌簌落在地上。杨涛掀开树皮的瞬间,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滴入霉菌液的碗中,脓血凝结成小块沉底,清水般的液体浮在上方,仿佛被施了神奇的净化魔法;而对照组的碗里,蛆虫正欢快地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菩萨显灵了!”老吴的烟袋“当啷”落地,惊得他手忙脚乱去捡,脸上满是震惊与敬畏,“这霉水真把毒给解了?”
“是科学。”杨涛取出磨制的玻璃片观察沉淀物,眼神专注而认真,“但这只是开始。我们需要建恒温窖、做蒸馏器,还要精确控制温度、湿度和酸碱度。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前功尽弃。”他的语气严肃,仿佛在告诫大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杂乱脚步声。王村长拄着枣木拐杖闯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村民,人人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脸上带着兴奋与期待。“杨司令!”老人掀开麻袋,露出长满菌丝的红薯、发黑的萝卜,还有表面布满绿毛的玉米,“听说您要发霉的东西?俺们把全村的烂菜窖都翻遍了!连祠堂供桌上长毛的贡品都取来了!”村民们纷纷打开麻袋,一时间,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发霉的食物,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烈,但此刻,这味道却仿佛充满了希望。
制作青霉素的工程在整个山寨如火如荼地铺开。窑厂连夜烧制带夹层的保温陶罐,工匠们的手被陶土磨出了血泡,却依然坚守在岗位上;妇女们将陪嫁的铜镜磨成薄片当蒸馏器,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仿佛在打磨稀世珍宝;最机灵的几个小战士被选作“学徒”,跟着杨涛学习用草木灰调节酸碱度,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要点。但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失败:第一次蒸馏时,温度过高导致培养液碳化,整个仓库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第二次过滤,纱布上的棉絮混入成品,不得不全部废弃。
“司令,咱真能成吗?”小李望着倒掉的三缸培养液,眼眶通红。这些天他没日没夜地煮稀饭、烧火,手上全是烫伤的水泡,疲惫与挫败感几乎将他压垮。
杨涛捡起一块凝结的霉斑,在阳光下观察它半透明的质地,眼神中透着坚韧与执着:“知道青霉素第一次被提取出来时,用了多少发霉的甜瓜吗?两吨。”他指向仓库角落堆积如山的原料,“我们现在的失败,都是在给成功铺路。每一次失败,都让我们离胜利更近一步。”
转机出现在四月初二。当杨涛尝试用竹筒冷凝蒸汽时,陶罐底部终于出现了琥珀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仿佛是大地孕育出的精华。他小心翼翼地用鹅毛蘸取,涂抹在石头溃烂的小腿上。三天后,恶臭消失;七天后,新生的肉芽如粉色苔藓覆盖伤口,曾经奄奄一息的石头,竟然能在他人搀扶下慢慢行走。
这个消息像春雷般炸开。八路军的卫生员骑着快马送来蒸馏设备图纸,图纸边缘还沾着血迹,不知经过了多少艰难险阻才送到这里;邻县的老药农带着祖传的蒸馏秘方求见,希望能为抗击日寇贡献自己的力量;甚至有村民从百里外赶来,只为看一眼这神奇的“霉药”。而紫云山寨的后勤处,曾经避之不及的发霉食物如今被当作珍宝:村民们会特意将馒头放在潮湿角落,等待菌丝如花朵般绽放,每一块发霉的食物,都承载着大家对生命的希望。
深夜,杨涛独自守在恒温窖。跳动的烛光下,成排的陶罐泛着幽幽绿光,宛如无数萤火虫在沉睡,又像是守护生命的精灵。他翻开用桦树皮装订的笔记本,借着月光写下:“在这个没有离心机、没有培养箱的年代,我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复刻了改变医学史的奇迹。这些在腐秽中诞生的药剂,终将成为刺穿死神镰刀的利剑。它们不仅是药物,更是信念与智慧的结晶,是我们在绝境中奋起反抗的见证。”
山风掠过窖顶,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远处,伤员们的咳嗽声与工匠锻造的叮当声交织,共同谱写着一曲生命的赞歌。而那些曾经被遗弃的霉斑,正在黑暗中孕育着照亮人间的光芒,它们将驱散病痛的阴霾,为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带来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