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卧病在床,脸色苍白如纸。她想宣御医,林晏总笑着按住她的手:“公主不过是累着了,臣熬的药最补身,再喝几日便好。”他的笑容温和,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
终于有一日,公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用眼睛望着他,指尖颤抖着去抓他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晏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珍宝。他俯身,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公主,这两年臣每日为你熬的药里,都加了‘牵机引’。此药不伤脏腑,只慢慢化去生气,太医自然查不出。”
公主的眼睛骤然睁大,浑浊的泪水涌出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死死攥着他的衣料,那力道像是要把他拖入地狱。
林晏猛地一甩,挣脱了她的手。布料撕裂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嗤笑。
公主的手无力垂落,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不甘,随后,气息彻底断绝。
府里乱作一团时,林晏已经换了身素衣,悄然离了京城。他没去看一眼被接回京城的念念,只是让心腹将女儿妥善送到老家祖父处。
他来到苏氏的坟前。墓碑是新立的,碑上的名字刻得很深。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面,仿佛还能触到她当年温热的肌肤。风吹过荒草,带着泥土和野花的气息,像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阿苏氏,”他轻声唤她,像他们初婚时那样,“我来陪你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褐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毒性发作很快,他靠在墓碑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笑了。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年春日,她穿着淡绿色的襦裙,追着一只白蝴蝶跑,发间的银铃叮叮作响,回头对他笑:“阿晏,你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他想告诉她,可再也说不出话。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与墓碑融在一起。风吹过,墓碑前的一束野菊轻轻摇曳,像是谁无声的叹息。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恩怨情仇,终成一抔黄土,唯有这迟来的、以血色祭奠的相守,在寂静的坟前,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