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瓷碎(1 / 2)

雨打在青石板上时,沈知意攥着染血的帕子,听见回廊尽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是她最珍爱的青瓷瓶,原是用来插将军送的墨梅的。

“将军可还记得,”她扶着雕花木栏站稳,喉间泛起腥甜,“这瓶子是你去年生辰时,我亲自去景德镇挑的。”

顾承泽背对着她,素白中衣上沾着几点茶渍。他脚边躺着面色苍白的柳姨娘,碎瓷片划伤了她的手腕,血珠正顺着指尖滴在波斯地毯上,像极了沈知意第一次见他时,他铠甲上的血痕。

“夫人这是何意?”他转身时眉峰紧蹙,袖中滑落一块绣帕——是柳姨娘惯用的月白缎面,绣着并蒂莲。沈知意忽然想起自己绣给将军的帕子,都被他收在书房暗格里,说要等她有孕时,用来包小衣服。

“今日午时三刻,”她摸向袖中温热的药瓶,那是太医院最新进贡的安胎药,“我让膳房炖了莲子百合粥,里面放了......”

“够了!”顾承泽猛地打断她,靴底碾碎了一块瓷片,“柳儿有了身孕,你竟下此狠手?”他抬手欲扶柳姨娘,却在看见沈知意惨白的脸时,指尖骤然收紧。

沈知意觉得有些可笑。她嫁进将军府三年,为求一子吃尽苦头,如今真的有了身孕,却被人诬赖毒害宠妾。雨幕中,她想起三个月前,顾承泽骑马带她去看桃花,他说“知意,等孩子出生,我们就去庄子上住”,那时他的披风替她挡住春风,比这雨中的屋檐温暖千倍。

“将军可知,”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涩意,“柳姨娘腕间的镯子,是我陪嫁的翡翠?”她向前半步,看见顾承泽下意识地将柳姨娘护在身后,“还有她头上的步摇,是你去年让人从西域带回来的,说要给......”

“住口!”顾承泽的声音像冰锥,“你贵为正妻,却如此善妒!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话音未落,沈知意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她踉跄着扶住柱子,看见柳姨娘指尖闪过一抹幽蓝——是她惯用的“断肠散”。药瓶从袖中滑落,滚到顾承泽脚边,他望着瓶身上的“安胎”二字,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你早就知道。”沈知意的血滴在青瓷碎片上,开出妖冶的花,“你知道她要害我,却选择相信她。”

顾承泽猛地抬头,想伸手扶她,却被柳姨娘拽住衣袖。沈知意看见他眼底的挣扎,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他掀起她盖头时,眼中盛着的星光。那时他说“知意,我定会护你周全”,可如今,她的周全,竟成了他权衡利弊的筹码。

“知意,你听我解释......”他向前一步,却被沈知意抬手制止。她摸向发间的金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簪头刻着“长命百岁”。簪尖刺破柳姨娘的衣袖时,她听见对方发出一声尖叫,腕间露出半道伤疤——那是三年前,她替沈知意挡刺客时留下的。

“原来你们......”沈知意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指尖都在发抖,“父亲临终前让我防着你,我却以为......”喉间涌上腥甜,她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望着顾承泽惊恐的脸,轻轻扯动嘴角。

“你还是选择相信她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剜进顾承泽的心脏。他想起沈知意刚嫁进来时,总爱抱着他的兵书打瞌睡,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睫毛上,像振翅的蝴蝶。他想起她为了给他做桂花糖糕,被灶台烫出一手泡,却笑得比蜜还甜。可如今,她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像被雨打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