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妄言(1 / 2)

雁门关的风卷着沙砾扑在脸上时,苏妄言正蹲在城墙上磨匕首。刀刃映出她苍白的脸,眉骨处那道伤疤被月光镀成银色——这是三年前,她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时留下的。

“阿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北疆特有的苍凉。顾承泽披着玄色大氅,手里握着个油纸包,“街角的糖糕新出炉,你最爱吃的桂花馅。”

匕首“咔嗒”掉进砖缝里。苏妄言望着他发间新添的白发,想起三天前阁主的密令:“顾承泽手握三十万兵权,若不除之,幽冥阁永无翻身之日。”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暗涌:“将军又熬夜看兵书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糖糕的甜香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苏妄言指尖微颤——那是鲜血的味道,从他内衬渗出来的,显然又有旧伤发作。顾承泽却像浑然不觉,掰下一块糖糕递到她唇边:“尝尝,比你上次做的还甜。”

三年前,她伪装成被马匪劫杀的孤女,倒在他的必经之路。这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国将军,竟亲手为她包扎伤口,用披风裹着她策马回城。那时她藏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和松烟香,指尖已摸到袖中藏的毒针。

“阿妄可知,为何我从不锁兵器库?”顾承泽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因为有人总在深夜偷跑进去,对着那柄‘寒江雪’发呆。”

匕首从砖缝滑落的声音格外清晰。苏妄言猛地抬头,撞进他深如寒潭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意料中的杀意,只有化不开的温柔,像北疆的春雪,融了她攒了二十年的冰。

第二日,苏妄言在顾承泽的书房发现了那本兵书。牛皮封面上“妄言”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那是她的代号,亦是她从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名字。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海棠,正是她第一次见他时,别在发间的那朵。

“将军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她握紧袖中匕首,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三刻,正是幽冥阁动手的时辰。

顾承泽转身时,她看见他腰间挂着的玉佩——龙纹雕饰,正是当今圣上所赐。三年前她奉命追查此物,却不想,它竟挂在自己要杀的人身上。

“是。”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上,“第一次见你,你藏在树影里,眼里有狼崽子般的狠戾。可你杀我时,刀却偏了三寸。”他停在她面前,近得能看见她睫毛在颤抖,“阿妄,你这里......疼过么?”

他指尖轻轻点在她心口。苏妄言忽然想起昨夜,她在他的药汤里下了软骨散,而他竟一饮而尽。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织出惨白的网,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响:“为什么不躲?”

“躲了,你会被阁主处死。”他抬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眉骨的伤疤,“阿妄,知道我为何从不杀降卒么?因为十年前,有个小女孩在死人堆里抓着我的衣角,喊我‘哥哥’。”

匕首“当啷”落地。苏妄言觉得天旋地转,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屠城那日,血流成河,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发抖,是个穿铠甲的少年将她护在身后,用染血的披风盖住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