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误(2 / 2)

清禾被禁足的第三日,我在御书房见到御史中丞的密奏。“沈大人近日常与前太子太傅密会”“府中私藏甲胄三十副”——字迹刺得我眼疼,案上“正大光明”匾额突然晃起来,像极了她初嫁时,我掀起盖头那刻,她眼中晃动的烛火。

“殿下,该去坤宁宫了。”陈德全的声音打断思绪。我捏碎了手中茶盏,碎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推开门时,清禾正对着铜镜插簪,见我来,指尖一颤,木簪“当啷”坠地。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抬头望我,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殿下信么?”殿外惊雷炸响,我看着她颈间我送的玉坠,忽然想起那年她替我挡刺客,利刃划破心口,也是这样平静的眼神。

第四节。 寒宫

坤宁宫的雪比别处都冷。我听着陈德全回禀:“沈姑娘今日又不肯用膳。”案上朱砂笔在弹劾沈家的奏折上洇开墨团,像极了她咳血时,帕子上的红梅。

“去叫太医院......”话到嘴边又咽下,我抓起新呈的《霓裳羽衣舞》画册,西域舞姬的胡旋裙上缀着珍珠,晃得人眼花。

冬至那日,她的婢女跪在勤政殿外:“求殿下救救我家娘娘......”我正在看新铸的玄甲图,头也不抬:“滚。”殿外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响,恍惚间又听见她初嫁时,在我耳边说“冬雪煎茶,最是清冽”。

她病逝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看新选的秀女名册。“沈氏女,年方十六,姿容端丽”——名字刺得我心口发疼,茶盏摔在地上,溅湿了名册上的朱砂批注。

第五节。 暮年

我八十三岁那年,陈德全临终前塞给我个檀木盒。泛黄的密折里,陈公公的字迹力透纸背:“当年参汤之毒,乃臣下所投,与沈大人无干......”

窗外的梅花开了,我扶着拐杖踉跄着往御花园去。老梅树下,我仿佛看见清禾穿着旧年的茜素罗裙,正踮脚摘花。她转头望我,发间还是那支木簪,笑容像初遇时那样清甜:“殿下,可是来还帕子的?”

我跌坐在雪地里,掏出贴身的香囊。绣线早已磨断,露出里面干枯的绿萼梅。那年她瞒着我,用三个月绣好这香囊,说“绿梅报春,愿君常安”。

喉间涌上腥甜,我攥着香囊想喊她的名字,却看见她的身影渐渐淡去。弥留之际,有细碎的梅香落入鼻端,恍惚又回到那年春日,她站在粉墙下,对我扬起沾着花瓣的帕子:“太子殿下,可曾见过我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