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记得七岁那年上元节,江屿泽攥着只糖画兔子,追着我跑过青石板巷。他衣摆扫过灯笼穗子,暖黄的光晕里,糖画尾巴上的金粉簌簌落在我裙角,像他眼里晃碎的星子。
“阿阮慢些!”他额角沁着汗,却仍把糖画举得高高的,生怕被风吹化了。我躲在绸缎庄的木柱后偷笑,看他急得原地打转,发间那支我编的狗尾草花环都歪了。那时我们总以为,这巷口的糖画摊、私塾檐角的铜铃、还有彼此发间未褪的童真,会这样永远粘在岁月里。
十三岁时我在绣坊当学徒,他每日下学必绕路来接我。春日细雨沾湿他的纸伞,他便把伞倾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却笑着翻开《诗经》:“阿阮你听,‘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是我今日新学的。”
伞骨上的雨珠滴在他卷角的书页上,晕开小片墨痕,像我每次见他时发烫的耳尖。
变故起在那年霜降。我爹染了重疾,药铺的账单叠得比我绣绷还厚。
江婶来我家那日,我躲在屏风后听她压低声音:“屿泽已中了秀才,明年要去府城应试......坊间传阿阮在绣坊抛头露面,于他名声不利......”
铜炉里的炭块突然爆响,惊得我指尖戳进绣针,血珠渗进绸缎上未绣完的并蒂莲,红得刺目。
第二日起,我故意躲了他整整三日。第四日黄昏,他翻墙跳进我家后院,衣襟勾住墙头等刺,撕开道口子。
“阿阮为何躲我?”他眼底蒙着薄雾,像那年被雨水打湿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