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别无选择,绝望地呆在那里,等待命运,也就是是这个浩瀚无垠的大海的最终决定的时候,云层间却好不容易撕开一道罅隙,就像老天爷在这茫茫黑暗中吝啬地施舍了一丝光亮。透过这道缝隙,一座岛屿冷不丁地出现在眼前,影影绰绰的,那轮廓恰似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渐渐向我们逼来。没错,那必定就是朱拉岛的西北海岸了。
弗格斯·麦卡斯基尔像疯了似的,猛地攥住我的胳膊,那力气大得仿佛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他另一只手里紧握着一个小袋子,不由分说,就往我怀里塞。我本能地想推开,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管一个小袋子啊!可他却像着了魔一般,根本不容我拒绝。没办法,我只好先把袋子胡乱塞进衣服里,心里想着等熬过这阵儿,再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到我身上,在我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别等船被撞得粉碎!等再靠近点……赶紧游过去!”
游过去?在这如炼狱般的大海里?我心里瞬间像被灌了铅,沉甸甸的,满心都是绝望。可到底离岸边还有多远呢?大概也就半英里吧,而且感觉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可就我勉强能看清的地方,海岸边全是狰狞的礁石,在这昏暗中,它们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再加上能见度低得可怜,鬼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隐藏在这片混沌之中。
此时的船,就像一个被抽干了生命力的躯壳,下沉得越来越厉害。海水已经漫上了船舷,拍打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仿佛是大海在发出胜利的狞笑。不知道水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死死地拖住我们,让船动弹不得,每一秒都像是被死神的手紧紧扼住咽喉。
我费力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噩梦。一片翻江倒海的白色巨浪,像一群发了疯的野兽,咆哮着、奔腾着,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海岸。那巨大的海浪,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涌起的恶魔,带着无尽的毁灭之力,狠狠地撞击在礁石上,发出的轰鸣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巨响中颤抖。
一个巨浪猛地将船高高抛起,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无助的羽毛,随时可能被狂风撕成碎片。借着这短暂的升高,我终于看到了海岸,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可呼啸的狂风就像来自地狱的厉鬼,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叫,仿佛要把我们的灵魂都给扯出来。
突然,弗格斯再次用力抓住我的胳膊,那眼神中透着决绝和疯狂,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就现在!快跳!” 话音未落,他像一只绝望的飞鸟,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紧接着,另外两个渔夫也跟着他跳了下去,瞬间就被黑暗的海浪吞噬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个老渔夫,静静地坐在原地,仿佛一尊木雕,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我心急如焚,赶紧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瘦骨嶙峋的胳膊,大声呼喊:“快啊!一起走!”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近乎解脱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那眼神里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坦然,仿佛已经和死神达成了某种契约。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逃生的机会就像一缕轻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巨浪退去时产生的回流,像一只巨大而无形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我们的船往大海深处拖去。我刚想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却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了。不知道是大海在施展什么邪恶的魔法,风向和水流就像两个调皮又恶毒的小鬼,联手把我们越带越远,沿着海岸一直漂向那未知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