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霉腐气息。绝望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压得人喘不过气。林笑负手立在一间牢房外,目光沉静地望着对面。
牢房里,赵四,百无聊赖地蜷缩在肮脏的稻草堆上,正旁若无人地抠着脚丫,脸上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
不远处的刑房内,隐隐传来钱钟压抑不住的惨叫和刑具碰撞的闷响。这位曾经的户部员外郎,此刻想必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三木之下,铁打的汉子也难熬,何况是养尊处优的文官。林笑相信,从他口中撬出些东西,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两道诡异的血色符咒。他闭上眼,再次试图在脑海中勾勒那符咒的形态,以及绘制它的人。凭借着“天演之术”赋予的敏锐感知,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那个画符之人有过某种极淡的交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残留在他记忆的边缘,却始终模糊不清,无法捕捉。
方才,他尝试耗费心神进行推演,试图循着那丝感觉追溯源头。然而,识海之中刚有星光点亮,便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一股晦涩而强大的力量蛮横地介入,搅乱了天机,将所有线索都掩盖在迷雾之后。推演无功而返,甚至还让他感到一阵气血翻涌。
“是那‘换形术’太过诡异,还是那幕后之人本身就精通遮蔽天机之法?”林笑眉头紧锁,心中疑云更重。这对手着实棘手。
“林小旗,”一名狱卒快步走来,躬身禀报道,“您妹妹在诏狱外等您。”
妹妹?她终于来了?林笑心中一动,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快步向诏狱外走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那无边的黑暗与绝望隔绝开来。
诏狱门口,月光清冷。林灵娇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月白色的襦裙在夜风中轻轻拂动。见到林笑出来,她立刻皱起小鼻子,双手叉腰,老气横秋地数落起来:“我说哥哥,你行不行啊?区区两道破符咒就把你难成这样,还得我去问师父。师父说了,你这‘天演之术’练得还不到家,连这点小事都看不透,真是丢人!”
林笑被妹妹数落得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知道了知道了,是哥哥学艺不精,有劳我们小灵儿大驾了。”他接过林灵递来的国师亲笔书信,展开细看。信上确认了符咒乃北周萨满的“拘魂符”,非通灵萨满不能绘制。
“北周萨满……”林笑眼中寒光一闪。看来,这场叛乱的背后果然有北周的影子。
“走,饿了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吃点东西。”林笑收好书信,拉起林灵的小手,朝着杏林阁的方向走去。
夜色下的杏林阁中灯火明亮,浓郁的药草清香驱散了周遭的血腥与肃杀,这是北镇抚司中唯一的净土。王守一正坐在灯下翻看医书,见到林笑和林灵进来,温和地笑了笑。
“王主事,叨扰了。”林笑拱手道。
“有好吃的吗?”林灵却不管那些虚礼,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接看向了王守一旁边小几上温着的一盅汤羹和几碟精致小菜,那是王守一给自己准备的夜宵。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在林灵半是撒娇半是威胁,以及林笑“帮腔作势”之下,王守一无奈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夜宵。三人围坐在药香弥漫的房间里,听着远处诏狱隐约传来的哀嚎,享用夜宵。一时间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师傅说了,”林灵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汴梁城里不太平,让我这几天跟着你,助你一臂之力,免得你被人欺负了。”
“哦?师傅让你留下?”林笑闻言大喜。有妹妹在身边,他不仅安心许多,林灵那身手和对危险的直觉,更是关键时刻的一大助力。
王守一看着这对兄妹,眼中也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