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安喜宫的琉璃瓦染成诡异的暗红。
内阁首辅万安拂袖而入,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他急促的步伐扭曲变形,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珠儿低眉顺眼地将他引入内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却掩不住万安身上浓重的戾气。
“姨娘!”万安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抬头时,额前的几缕白发微微颤动,将他的狼狈暴露无遗。
万贞儿慵懒地倚在金丝楠木榻上,鎏金护甲轻轻叩击着玛瑙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何事如此失态?”
万安猛地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袍角带起一阵风:“刘健和程敏政这两个老东西!最近朝会上处处与我们作对,仗着是太子的老师,狐假虎威。那些墙头草大臣,竟然都跟着他们附和,陛下已经多次驳回我们的奏折!”他越说越激动,脸上青筋暴起。
万贞儿眼神一冷,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汪直呢?他怎么说?”
“汪督主最近像变了个人,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要是以前,早就替我们出头了!”万安咬牙切齿地说。
万贞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换上一副幽怨的神情。她轻抚鬓边的金步摇,语气阴恻恻:“太子还没这么大能耐,定是他身边那个伴读王云在捣鬼。本宫听说,那小子常在早课上借问政之名,与刘健、程敏政打得火热。现在倒好,后宫干政、结党营私,什么罪名都往我们头上扣!”
“这小子留不得!再这样下去,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都要倒向太子那边了!”万安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万贞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除的,一个都不能留。你先退下,本宫自有安排。”
待万安离开,万贞儿轻唤一声:“珠儿,叫吉庆过来。”
吉庆踏入殿内时,身形佝偻,眼眶深陷,脸上写满疲惫与恐惧。自淑妃和张敏死后,他夜夜被噩梦纠缠,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娘娘唤奴才何事?”吉庆声音沙哑,连行礼都有些踉跄。
万贞儿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轻蔑:“吉公公,前两件事办得不错,本宫很满意。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南三所的王云,他也活得够久了……”
“娘娘!”吉庆浑身剧震,“王大人为人正直,对您绝无威胁。求娘娘看在奴才的份上,饶他一命!”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万贞儿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刺耳:“吉公公,这宫里,生杀予夺全在本宫一念之间。叫你做,便去做,哪来那么多废话!”她猛地一拍桌子,茶盏中的茶水溅出,在案几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别忘了,你义父的人头还在安喜宫挂着呢。要是本宫说你谋害义父、觊觎内监总管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