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外的铜鹤香炉青烟袅袅,紫檀木门推开时带出一阵沉水香。苏承德玄色蟒袍绣着暗金流云纹,玉带扣上的和田玉温润似春水,而不惑年龄的面容不见一丝疲态,三缕银须随着躬身动作轻颤:“臣参见楚美人。”
楚昭昭倚着鎏金花鸟屏风,指尖缠绕着红色丝绦,将案上刺客遗落的玉佩轻轻一抛:“苏太师来得正好,昨夜有人带着您府上的徽记,想来是太师府的‘家臣’走错了地方?”
玉佩坠在青砖上发出清响,苏承德却恍若未闻。他身后的年轻侍从立即上前将玉佩拾起,老人目光扫过屏风后隐约露出的五张生面孔,忽然笑了:“娘娘说笑了。犬子昨日生辰,府中往来宾客众多,徽记难免疏漏。”话音未落,袖中滑出一卷文书,“倒是臣今早收到密报,北疆战事吃紧,军需调配恐有延误——这可比区区徽记要紧多了。”
林晚棠藏在屏风后的手指骤然收紧。她看着苏承德鬓角的白发,想起哥哥书信里说过的话:“苏太师在朝堂虽权倾朝野,却从未克扣过前线一粒粮草。”苏承德转身时,蟒袍下摆扫过地面,露出内衬上细密的针脚——那是北疆特有的“连云绣”,与周铁衣父亲战袍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陛下昨夜已下旨彻查。”楚昭昭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护甲,忽然抬手召来赵嘉欣,“这丫头针线活极好,听闻太师府新得了西域进贡的云锦?不如...”
“娘娘若是喜欢,臣明日便命人送来。”苏承德答得滴水不漏,目光却突然落在林晚棠藏在身后的药箱上,“倒是这位姑娘面生,可是太医院新来的?老夫近日心悸,不知能否...”
“太师说笑了。”楚昭昭轻笑打断,金护甲划过案上的奏折,“陛下特意吩咐,这几位要跟着本宫学规矩。不过太师若是信得过,本宫倒是知道太医院刘院判的千金,医术精湛...”
苏承德抚须大笑,声震屋梁。他弯腰告退时,腰间玉佩与楚昭昭案上的那枚相撞,发出清越之声。待太师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周铁衣突然掀开屏风:“那玉佩...他故意的!”
“他在试探。”楚昭昭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缠枝莲纹,目光落在苏承德留下的军需文书上,“苏承德虽是权臣,但终究不是奸臣,但他要保的,从来不是陛下——而是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她忽然将文书递给林晚棠,“去告诉刘院判,让他查查这批军需的运送路线。”
暮色渐浓,椒房殿的宫灯次第亮起。林晚棠展开文书,在烛火下看清末尾的批注,手突然微微发抖——那行小字,竟与哥哥书信中提到的秘密运粮路线,一字不差。
暮色如墨浸透宫墙,苏承德的马车碾过积着薄冰的青石板路,在凤仪殿前缓缓停下。守殿的老太监见是他,忙不迭哈腰开门:“苏太师来得正巧,贵妃娘娘刚用完晚膳。”
鎏金宫灯将苏倾城的影子投在湘妃竹帘上,她起身时广袖流仙裙拖曳出满地云霞,鬓边九凤衔珠钗随着动作轻颤:“义父今日怎么有空?”话音未落,便见苏承德已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指尖拂过她鬓角碎发,目光里难得露出几分慈色:“天冷了,莫要贪凉。”
苏倾城倚着檀木榻轻笑:“义父又拿我当小孩子哄。”她瞥见案上被雨水洇湿的官服,突然敛了笑意,“听说椒房殿的事了?楚昭那丫头...”
“莫提她。”苏承德打断她的话,从袖中取出块刻着连云纹的玉佩,正是今早与楚昭案上相撞的那枚,“你且收好这个。如今朝堂暗潮汹涌,陛下借着楚昭敲打我,不过是想收回些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