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农村,婚丧嫁娶是少有人肯花大价钱给人下帖的。
虽然就是一张薄薄的红色礼纸,上面请人写了两句邀请词,但已是村里极长面子的事。
很多人家办事的时候,大多会以口传的方式相互告知。
如此类下帖的,还是少见。
这段日子里,村里早就传出了关于宋大田一家准备嫁女做妾一事。
虽是攀了个富贵人家,可到底是做妾,惹来不少白眼。
试问,哪个好人家肯将自家清清白白的女儿送去做妾?
好好地良家子不当,那不是自甘下贱么?
原以为宋大田一家会偷偷摸摸就把女儿嫁了,想不到竟还大张旗鼓给大伙下起了帖子。
宋小麦家收到请帖后,互相看了看,都感一阵莫名。
王氏摸着帖子,叹了好大一口气,她是真看不懂二嫂两口子了。
宋杏花出嫁日就在三天后。
难怪这些天宋大田一家一直没来问修远的事,忙的顾不上了吧?
宋小麦原本想着明日请了盘炕师父后,回来就去二伯家商量修远的事。
这会她忽然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去。
一家人得知她这会就要过去,宋月娥决定这次跟对方一起。
好歹自己是家里的长姐,娘不方便去,她怎么也得跟着。
而作为家中长男的宋冬生,自然也会跟着去。
如今一家人商量事,也不会特意瞒着家里另外两个成员。
宋修远且不说,已是宋小麦一家默认的新成员。
而来历不明的周鹤眠。
眼瞅着在家也住了好些天了,却迟迟不见对方家人来接,倒是给宋家几个孩子当先生当的有模有样起来。
已经跟着对方学了好几天字的宋家几个孩子,内心早就没将其当做寻常同龄人来看待。
那就是半个夫子。
且说周鹤眠这孩子吧,宋小麦心里也经常犯嘀咕。
单看平日里臭屁又别扭的性子,教起书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非常认真且极有耐心。
兄妹几人谁若对一个字一句话反复记不清楚,对方总会不厌其烦的捏着木棍在宋小麦发明的沙盘里书写一遍又一遍,直到对方记下为止。
也是因为这样,宋小麦愣是将对方一身臭毛病,类似没有两大桶热水肯定洗不完澡、又或者吃饭总是挑挑拣拣之类都忍了下来。
家里每每坐在一起闲聊或商量事情时,也都不会避讳对方。
对方也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每次都大大咧咧的来到王氏房里。
寻了离王氏最近的位置一坐,时不时还能说几句玩笑话,逗的王氏咯咯直乐。
那模样,比自家几个亲生的都像亲的。
这就导致周鹤眠在家里的地位突然一升再升,就差大家将其当爷似的供起来。
对于这一点,宋小麦也是佩服的。
宋修远的事周鹤眠早已弄清缘由,曾读过大周律法的他,见宋家兄妹几个一副整装待发大干一场的架势,没由的闷笑一声,在惹来宋小麦一刀眼风后忙止住。
“这事就别劳烦阿姐跟二哥了,我跟小麦走一趟,这事包给你们办成了!”
大伙无语的盯着不远处屁股挨着椅子,身子却扭在床栏边的少年,没长骨头似的。
对方习惯性的挑着一双眉,说话也懒洋洋的。
“咱们大周丁税,男以六岁起征,女以七岁征。”
“无论修远是宋大田从哪领来的孩子,这么多年都不去衙门备案落户,都有私藏人丁匿税之嫌。”
“大周律令对待匿税漏税者,向来严惩,情节严重者,杖则五十,家产尽没,还要去边关戍边一年。”
少年话落,屋内出现了短暂寂静,片刻后宋秋生惊呼一声:
“修远翻年可就七岁啦!”
惊呼过后,宋秋生忍不住看向身旁沉默不言的宋修远。
暗道二伯一家如果现在被告发的话,岂不是说不仅要挨打,家产还得被没收,还要去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