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清洛急得眼眶泛红,跨门的足尖却似被无形锁链缚住。只见袁夫人凤目含威,点翠簪子在晨光中泛着冷芒,生生将未出口的辩解堵回喉间。媒婆周娘子瞠目而视,金雁亦引颈长鸣,似在为这场未尽的争辩叹息。
袁大人见状,忙抱拳赔笑:\"小女被惯坏了,动辄使些小性儿,让娘子见笑。\"说罢摇头叹息,
清洛踉跄着后退半步,满心委屈化作烈焰焚心。她猛地转身,广袖扫落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叮咚声里,带着玉珠与武艺疾步而去。
秋风卷起她的披帛,宛如离群孤雁遗落的翎羽,一路逶迤至武馆门前。那扇厚重的榆木大门在她掌心轰然洞开时,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中,似有千言万语,尽化作剑锋出鞘的清啸。
长安城秋,是从宫墙根下的银杏开始的。一夜风过,明黄的扇形叶片簌簌坠落,铺满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恍若撒了一路碎金。晨雾漫过玄武门时,守夜的更夫踩着满地霜华收了梆子,那霜气裹着晨钟,顺着丹凤门的飞檐,一点点浸透整座城池。
西市的胡姬早早收起了轻薄的纱衣,换上猩红的翻领锦袍。葡萄架下,新酿的葡萄酒泛着琥珀色的光,酒香混着烤羊肉的焦香,与骆驼商队的驼铃声缠在一处。街角老妪的糖炒栗子锅咕嘟作响,热气升腾间,竟将半条街的秋色都染得甜腻。
朔风初起,清洛携玉珠与武艺小厮穿行长安街巷。霜染银杏,碎金满地,檐角铃铛轻响,惊落串串茱萸红果。坊市间白雾蒸腾,桂香、焦香、肉脂香交织,如丝绦般缠绕鼻尖。
西市胡姬酒肆前,胡饼在铁鏊上滋滋作响,芝麻迸裂,裹着羊肉与洋葱的香气直钻心脾。转角处,老妪紫铜砂锅里的栗子羹泛着琥珀光,松子、核桃与红枣碎沉浮其间,牵丝绵长。行至平康坊,波斯铜灶上的香料羊蹄炖得晶莹透亮,藏红花与肉豆蔻的辛香混着薄荷清凉,别具风味。
竹帘食肆中,重阳花糕嵌满枸杞、葡萄干,缀着金箔柔光。清洛轻尝一口,软糯脆爽在舌尖绽放,恰似将长安秋色尽数揉入腹中。秋风拂过鬓边绢花,烟火人间的滋味,比深闺胭脂更惹人眷恋。
清洛穿行长安街巷,糖炒栗子焦香、胡饼酥香萦绕身侧,却似隔了层雾霭。她攥着裙裾的指尖泛白,绣帕在袖中揉得发皱,目光虚浮掠过酒肆琵琶、货郎拨浪鼓。往昔与欧阳剑折柳鸢的笑声,此刻成了扎心的刺,见他该说些什么?秋风卷着碎发,凉意渗进披风,满城烟火皆化作心头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