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头滚》(1 / 2)

苏老爹那天午后,眼皮子格外沉。

窗外的蝉鸣都透着一股子“再睡会儿”的魔力,不同于往日的喧嚣。

他刚在床上躺平,准备跟周公深入交流一下人生感悟。

地面忽然轻轻一震,幅度不大,却也扰了清梦的开端,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苏老爹以为是隔壁老王又在院子里练那套祖传的“蛤蟆功”,力道似乎比昨天大了些。

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未竟的梦境。

床底下,却传来“咯吱咯吱”的异响,仿佛有巨型耗子在磨牙,声音比寻常耗子大了百倍,带着一种沉闷的回响。

苏老爹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家里遭了白蚁,连床板都啃上了,这可比房梁遭殃严重多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想坐起来,动作却不如年轻时那般利索。

没等他挺直腰杆,一个硕大无朋的玩意儿,就从床底下缓缓升了上来,带着一股陈年土腥气。

那是个头。

一个光溜溜、油光锃亮的人头,足有磨盘那么大,皮肤细腻得不像凡物。

它没有脖子,就那么孤零零地杵在床底下,还慢悠悠地转着圈,似乎在打量这屋里的陈设,眼神空洞却又好像在审视。

苏老爹眼珠子差点从框里弹出来,比上次看到邻居家母猪上树还要震惊。

他嘴巴张了张,想喊。

嗓子眼儿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微弱的“嗬嗬”声。

那大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对苏老爹床底下积攒的灰尘不太满意,甚至微微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头。

它甚至还轻轻“啧”了一声,充满了对卫生状况的鄙夷,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苏老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并非纯粹因为害怕,主要是感觉受到了某种人格侮辱,比被人当面指出袜子穿反了还难堪。

他寻思,这年头,连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脑袋都开始搞卫生评比了吗,标准还挺高。

这玩意儿,比他家那头不爱洗澡的懒猫还讲究,那猫至少不会用眼神批评。

大脑袋又转了两圈,大概是觉得这屋里也没啥好看的,或者它的颈椎(如果它有的话)需要活动。

它打了个哈欠,那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冬瓜,一股奇异的气流扑面而来。

然后,它又慢悠悠地沉了下去,如同潮水退去一般无声无息。

地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床底下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边缘光滑得有些诡异。

苏老爹瘫在床上,半天没缓过劲儿,四肢还有些发软。

他不是被吓的。

他是被气的。

这算什么事儿。

自家床底下成了公共观光点了,还没收门票。

连个招呼都不打,太不懂礼数了。

苏老爹越想越憋屈,一口气没上来,觉得胸口闷得慌,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捂着胸口,觉得那大脑袋旋转的劲儿,好像还在自己脑子里转悠,带着眩晕感。

晕乎乎的,看东西都带重影。

从此,苏老爹就落下了个病根,来得莫名其妙。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点后遗症。

就是一看见圆形的东西,尤其还是会转的,他就头晕眼花,外加胸闷气短,比晕车还难受。

家里的石磨也不敢用了,看着就犯怵。

孩子玩的陀螺也给收了,生怕刺激到他。

吃饭的圆桌都差点让他给劈了,换成了四方桌才消停。

太医来看了,都说脉象平和,没什么大碍,只是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苏老爹自己清楚,他是被那颗没礼貌的旋转大脑袋给“内伤”了,一种精神上的创伤。

没过多久,苏老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看着窗外飘过的一朵圆滚滚的云彩,又犯了晕,那云彩转得尤其欢快。

这一晕,就再也没醒过来,走得十分突然。

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三分气愤,七分无奈,仿佛还在跟那个大脑袋较劲。

街坊邻居都说,苏老爹这是被“地气”冲撞了,毕竟那坑出现得太蹊跷。

只有苏举人苏贞下心里门儿清,他爹这是遇见了千年不遇的“没品”妖怪,而且是个有强迫症的妖怪。

苏举人的叔父,苏二叔,是另一番光景。

苏二叔是个风流种子,听说了侄子家床底下出过“大头”奇闻,不但不怕,反而觉得新奇,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他觉得,这肯定是某种“地灵”显圣,与众不同。

说不定还能沾点仙气,或者,至少能沾点与众不同的运气,尤其是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