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莱芜有位奇人,姓张名虚一。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学使张道一的嫡亲二哥。
这位二哥的性格,跟他那位官大学问大的大哥比起来,简直是买家秀跟卖家秀的区别,豪放到能直接穿着大裤衩子去参加御宴。
听闻城中某处大宅院有狐仙出没,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觉得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奇遇pLUS套餐。
揣着一张据说是纯金打造的名帖,他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一种“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的气势,直奔狐仙府邸。
那名帖,与其说是塞,不如说是用两根手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精准地弹射进了门缝。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仿佛装了最新款的全自动感应门,还带环绕立体声那种。
他身后跟着的仆人,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后空翻接转体三周半,可惜落地姿势不太优美,直接“啪叽”一声,五体投地,顺便把下巴磕了。
张虚一则不然,他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自己那身“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行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只见堂屋里窗明几净,家具摆放得比他家祖坟还有条理,但就是空荡荡的,连个喘气的活物都瞧不见。
他也不慌,对着空气团团一揖,朗声道:“晚辈张虚一,久仰仙长大名,今日特来拜会,还望仙长不吝赐见,赏脸喝个小茶,聊个五毛钱的天。”
话音刚落,空中飘来一个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来都来了,坐。”
紧接着,两把太师椅像是被无形的遥控器操控着,嗖嗖两下,自动挪到了堂屋中央,摆成了面对面“促膝长谈”的友好姿势。
张虚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感觉这椅子比他家那张硬板床还舒服。
他刚坐稳当,一个雕花的红漆托盘便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上面稳稳当当地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香气直往鼻孔里钻,比他珍藏的女儿红还上头。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面有“滋溜滋溜”的喝茶声,以及满足的叹息声,但就是瞅不见人。
“这茶,味儿不错,就是烫了点,下次记得吹吹。”张虚一品了一口,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似乎觉得这凡人有点意思。
不一会儿,酒菜也如同变戏法一般,凭空出现在桌上,什么山鸡炖蘑菇,野兔烤全羊,还有一盘亮晶晶,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琉璃丸子”。
张虚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跟空气聊得热火朝天。
这才知道,对面的狐仙姓胡,家中排行老四,江湖人称胡四相公。
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再从人生哲学扯到隔壁老王家的狗为什么那么能叫。
胡四相公谈吐风趣,张虚一插科打诨,气氛一度十分融洽。
神奇的是,只要张虚一心念一动,比如“哎呀,这烧鸡要是配点蒜蓉辣酱就好了”,下一秒,一碟香喷喷的蒜蓉辣酱准时空降。
张虚一吃得肚皮滚圆,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告辞回家,感觉自己的人生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从此以后,张虚一隔三差五就往胡四相公府上跑,比回自己家还勤快。
胡四相公偶尔也会“飘”到张家串门,当然,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两人严格遵守“你请我一顿,我回请你三巡”的主客之礼,友谊的小船在酒肉的海洋里乘风破浪。
一日,张虚一喝高了,拍着桌子问:“四哥,南城乡下那个自称狐仙附体的巫婆,是不是你家远房亲戚?那业务水平,啧啧,太次了,专骗老太太的养老钱。”
胡四相公的声音带着一丝鄙夷:“切,就她?我家后院扫厕所的狐狸都比她有仙气。她那是纯属商业欺诈,跟我们狐仙界没有半毛钱关系。”
张虚一听了,正义感爆棚,当即表示要去会会那个冒牌货。
他去上茅房的功夫,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脑袋从墙角探出来,用爪子比划着,表示愿意充当先锋,给他带路。
张虚一征得胡四相公(空气形态)的同意后,雄赳赳地准备出发。
刚一出门,他那匹平日里懒得跟猪一样的坐骑,突然自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大腿,仿佛在说:“主人,您要去匡扶正义,小的必须给力。”
路上,小狐狸用腹语(大概是)告诉他:“张大爷,一会儿您要是感觉有沙子掉衣领里,别慌,那是我们哥几个在给您打掩护呢。”
到了巫婆家,那巫婆正在唾沫横飞地忽悠一群大爷大妈,吹嘘自己能手眼通天,沟通阴阳。
张虚一还没开口,巫婆一见他这身行头,以为来了个大客户,结果听他质疑自己的专业性,当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张虚一的鼻子就是一顿输出,言语间极尽侮辱之能事。
话音未落,半块板砖“呼”地一下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巫婆那只涂满蔻丹的手臂。
“哎哟喂!”巫婆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