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古城已不复旧貌,但关口上的老城墙依旧矗立。我站在关门之上,看黄河在脚下缓缓北转,像一条即将拐弯的龙。
一位身穿蓝布褂的老人坐在关口角落晒太阳,他是潼关土生土长的人。他说:“我们小时候放学回来就来关口这儿玩,谁能看出水里有鱼,就能算命准。”
我问:“黄河能看命?”
他眯眼望远:“水急那年,日子就难;水缓那年,地里能多收一成。我们全家,看水过年。”
我看着河水自渭河注入黄河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两个历史的轮子在此握手、碰撞、旋转。
我写下:
“黄河不是一条水路,它是一个选择题——拐过去,是历史的延续;拐不过去,是文明的转折。”
四、古渡口边:诗里的河,现实的船
下午我在潼关下游的一个古渡口边停留,那里没有游客,只有几艘木船搁浅在岸边,破损的帆布在风中晃动。
我看见一个少年正牵着一头骡子运货,背上的麻袋写着“粉条、红薯、青石”。我和他闲聊,他说自己每天都走河边小道,三公里,四十分钟。
我问他怕水吗?
他笑说:“不怕,河涨得快,我也跑得快。”
我望着他跳上河边岩石的身影,忽然想到一句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可在这个少年眼中,黄河不是诗,是生计。
我写下:
“诗人写黄河,是写浪漫;而渡船人看黄河,是看下一顿饭。一条河,能托得起纸墨,也压得住肩头。”
五、地图与九曲之河的灵魂章
夜晚,我在一家窑洞改造的民宿内整理行程笔记。窗外黄河不语,只有风吹麦浪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在地图上标出壶口、洛川、潼关、渡口,一笔一划连起来,是一条歪歪扭扭的金黄脊柱,从青海至山东,如龙卧千年。
我写下:
“黄河是一条不愿被驯服的脊骨。它不是一条河,而是一个民族内心最柔软也最坚硬的部分。《地球交响曲》在此奏响灵魂章,它用泥沙写下生死,用河道表达命运,用咆哮回应风霜。它是母亲,却从不宠溺;它是根源,却从不简单。”
我合上笔记,耳边似乎还有那少年的笑声和壶口的雷鸣。
我轻声念出一句话,不知是写给谁,也不知从哪听来:
“江是流动的脸,河是沉默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