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娄底时,我心中有些迟疑。那座地底燃烧的沉默之城,在我心里留下了一种久违的“质感”。而当列车向北行驶,车窗外的山逐渐让位于一片片稻田与潺潺的水渠,我知道,我正在靠近湖南另一种性格的表达。
益阳,在地图上处于洞庭湖之南、资水之畔,是湖湘文化中偏静的一笔。它不吵不闹、不疾不徐,像一只坐在水边抽烟的老渔夫,偶尔看看风、偶尔说两句、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等风起。
我走出益阳站,天光刚好被薄云罩着,一种潮湿、安静、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我的脚,踩在了稻田与河网之间。
我翻开那本《地球交响曲》地图,在湖南北部略偏西的位置画下一圈红笔,写下:
“第124站:益阳——你若快,它退;你若慢,它迎。”
一、资水晨舟:水脉的呼吸,城市的起点
我第一站去了资江码头。
清晨六点,江面薄雾未散,一艘艘渔船靠在岸边,渔网挂在船侧,几只白鹭在水边觅食。我站在岸边看江水缓缓北去,往洞庭湖方向涌入,仿佛一条老龙静静喘息。
一位正在洗鱼网的中年渔民与我聊起益阳的水。他姓罗,已在江上漂了二十年。
他说:“资水这条江,有脾气,但不会急。它慢,是因为它早知道去哪。”
我问:“你是怎么看这座城的?”
他摇头笑:“我们这儿啊,一半靠水吃饭,一半靠地种田。没啥热闹,但活得踏实。”
我坐在江堤台阶上,看着水面映出灰蓝色的天与绿影,风很轻,仿佛怕惊扰什么。
我写下:
“益阳的水,不讲情绪,只讲方向。
城市若有灵魂,这条资水就是它的呼吸,
每一声波响,都是江湖深处的轻声回应。”
二、南县稻田:一亩三分地上的中国味道
第二天,我去了南县。那里是益阳平原最典型的代表,一望无际的稻田,如棋盘一般分割着乡村与水渠的边界。
正值初夏,稻苗青青,田埂上是收割后留下的泥水痕迹。太阳并不毒,空气却带着水汽的厚度。我脱下鞋袜,踩在田间小道上,脚下传来温软的泥感。
我在一座小村落里借住了一晚,村民热情得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烧火、炖鸡、泡茶、话家常,一切都不像“招待”,而像“欢迎回家”。
村里一位老伯带我走田边,他边抽旱烟边说:“我们这片地啊,种了上千年,人都换了,地还在。”
我问:“你们怕年轻人不回来吗?”
他叹了口气:“他们走,就让他们走。我们守,就把这里守住。”
我望着远处绿油油的田垄和间或飘起的炊烟,忽然感受到一种令人动容的朴素力量。
我写下:
“益阳的田,不靠热搜,不靠流量;
它靠人,一代一代用手脚与泥水对话,
它是中国的底纹,不在纸上,在地上。”
三、桃花仑街:时间在烟火中穿街走巷
我回到市区,特意去了当地人口中最有“老益阳味”的地方——桃花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