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枝蹲在灶口，认真地添着柴火，红亮的火舌舔着漆黑的锅底，映得她脸庞发亮。

李秀兰在另一口小锅前忙碌，锅铲翻飞，爆炒着什么，滋啦作响的油爆声伴随着浓郁的香气散开。

温书渝则围着那张不大的小方桌，正往几个大碗里装提前煮好的、软糯喷香的腊肉焖饭。

时间就在这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食物的香气和弥漫的温暖水汽中悄然滑过。

屋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暮色四合，像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深蓝的绒布。

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起伏的轮廓，零星而遥远的爆竹声开始“啪”、“啪”地响起，脆生生的，划破了乡野黄昏的寂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随即又沉入更深的静谧里。

那声音穿过凛冽的空气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旷感，愈发衬得这个小院里灶火通明的厨房，像一个漂浮在寒夜里的、温暖而坚实的孤岛。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几个男人也就能从那边回来陪伴家人了。

“开饭喽——！”

李秀兰嘹亮的一声喊，像吹响了集结号。

孩子们欢呼着从院子里冲进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带着一股子外面的寒气，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桌上丰盛的菜肴

。两张并在一起的八仙桌上，已是琳琅满目。

大碗盛着油光红亮的红烧肉，深色的酱汁浓郁得几乎要挂下来；整条清蒸的鱼卧在长盘里，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姜丝，散发着鲜甜的气息；腊肉焖饭油润喷香，里面点缀着金黄的玉米粒和碧绿的豌豆；一大盘堆尖的素炒三丝，红的胡萝卜、白的冬笋、绿的蒜苗，清爽诱人；还有那碗淋着柿子醋、点缀着蒜末的凉拌白菜心，酸香开胃。

食物的热气蒸腾而上，在昏黄的灯泡下交织成一片诱人的雾霭，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三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下来。

虽然人不够齐全，但桌上有孩子，也是非常热闹的。

温书渝特意把那一小碟切好的咸鸭蛋放在了桌子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青灰色的蛋壳被剥开，露出里面雪白细腻的蛋白，而蛋黄部分，果然没有辜负期待——呈现出一种极其诱人的、接近橘红的色泽，油亮亮的，仿佛轻轻一碰，那丰腴的油脂就要流淌出来。

几粒细小的盐晶点缀在蛋白上，在灯光下微微闪光。

“哎呦！瞧瞧这咸蛋！”李秀兰第一个夹起半块，那红亮的蛋黄油果然顺着筷尖就淌下来，滴落在雪白的米饭上，洇开一小圈诱人的金黄。

“小陆腌得可真地道！这油，这色儿，供销社买的都没这么好！”她有着岁月痕迹的脸上笑开了花。

温书渝说道：“我都没想打阿珩还需这个，等我让他教我，你们要是想学，就来找我。”

“来，小渝，小叶，尝尝，”李秀兰把另一半油汪汪的咸鸭蛋夹到温书渝碗里，又给叶枝夹了一块。

“谢谢嫂子！”

温书渝夹起一小块带着红油的蛋白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