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并不确定自己要带叶细细到哪里去?
但至少,基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从昔日老友,进一步发展到债权和债务的范畴。他很努力,很认真地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能把自己的辛苦悲号,就这样白白地打了水漂儿。
也不可能,擅自把她沦为,忘恩负义不讲信誉的小人。
且,还是这样一个温软性感的债务人。而叶细细,此刻就这样,死了一样,瘫软在艾伦的怀里。
有的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是似是而非的借口,可还是愿意受自己的骗。
“诶呀,还挺沉,累死我了,你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你不义。”
艾伦放下叶细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儿,推了推帽檐儿。抬头仰望殡仪馆的大烟囱,大烟囱突突地冒着黑烟,生命随时间化为尘埃。
“但你不能就这样不给我劳务费吧?你看我的工作也很残酷,天天面对着死人拉着嗓子,我的嗓子已经坏掉了,我得给自己买药吃,我还没有医保,你看,要不是我的工作性质很残酷,我去年就去维也纳,翻唱多明戈了……”
艾伦气喘吁吁地瘫倒在院子里的木头椅子上。
女人被顺势甩在一旁,她已经停止了啜泣,半闭着眼睛蜷缩在椅子里,如胎儿在母体中的形状。皱巴巴的黑色薄棉衣裹着丰盈的身子,蕾丝的领口不自然地裂开着,露出磨得起了球球的黑色高领衫,远远看去,如一截发霉变质了的虾米。
“你不用不说话,这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也不会因为你不说话就不和你要钱,你死了这条心吧,没人能欠我的钱不还!”
女人仿佛没听见一样,依然沉默,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理不睬,仿佛艾伦的唠唠叨叨跟她根本没有关系,或者她根本就没打算给钱?!
“你总得给我个说法,那个躺在那里的是你的男人吗?你家在哪儿啊?你不能,就这么赖在这里吧,我跟你说,殡仪馆里可闹鬼啊,这天说黑就黑快着呢,我可没工夫跟你耗啊,啊?啊?”
“诶,你这人,倒是给个活气啊,别以为你假装听不见,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上哪找我这么厚道的人啊,帮你忙,照顾你,我对你够意思了,你还好意思欠我钱?人总要讲点良心的,讲点良心啊,你还这么年轻呢……”
“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你放心我是君子,从不占女人的便宜,我不是坏人,我是最重感情,讲信誉的人了,你满火葬场打听打听我的口碑……”
“……”
艾伦仿佛在和空气说话,浑浊的火葬场的死亡气息……
他看见红彤彤的太阳从东墙头爬出来,一步一个脚印地爬到西墙根底下去了。肚子已经咕噜咕噜打了几次小报告了。而叶细细依旧沉默,沉默依旧。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艾伦还是不敢胁迫着这个女人去街边的小吃部,亦或者,不顾一切地去填饱了肚子,回来发现叶细细已经不翼而飞!?
“我跟你说,我这人很纯洁,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可是你不能这么欺骗一个纯洁而善良的人,你会让他对社会绝望进而仇视。我嚎一天的丧才挣那么百十来块,我容易吗?当初你怎么说的?”
艾伦说到这里,忽然萌生了对这个女人莫名的恨意。大概是她的那些举动,令人不齿?或者是她的行为,唤起了遗失已久的自尊心?亦或者,是她,使他第一次对钱产生了怀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总之,不能在她身上就这样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