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次公演选《赤壁赋》(1 / 2)

墙角的电风扇“嘎吱”转着,吹起散落一地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画着赤壁地形图和潦草的舞台动线。苏明远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按着《赤壁赋》的复印件,一手用毛笔在宣纸边缘批注:“此处需加编钟三响,以示‘白露横江’之清冷……”

“明远哥!”练习生阿浩举着根扫帚杆冲进来,裤腿上还粘着食堂的菜叶,“道具组说战船模型卡在仓库门了!”他喘着粗气比划,“那船头雕的龙头有半人高,一使劲儿,船尾‘咔嚓’撞裂了消防栓——”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道具组长老刘的怒吼:“哪个兔崽子把消防水带当缆绳绑船了?!”

苏明远笔尖一顿,墨汁在“纵一苇之所如”的“苇”字上晕开一团黑云。他抬头望着窗外的晚霞,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的赤壁烽烟重叠。那时他刚中状元,随钦差巡视长江,夜泊赤壁时听老船夫哼过一支《沧浪曲》。此刻,那曲调忽然在耳边清晰起来。

“苏老师,咱们真要在船上跳舞?”练习生小雨攥着根塑料洞箫,眼神发直地盯着舞台设计图,“这船……它晃啊!”

“非也。”苏明远拎起长衫下摆,轻巧地跃上排练用的木箱,“《赤壁赋》之船,乃‘凌万顷之茫然’的意境。”他展开折扇作划桨状,忽地压低嗓音,“诸位可知,当年曹操战船连成水上城池,却被周瑜一把火烧得——”

“烧成了烤鱼摊!”阿浩从战船模型后探出头,举着根烤肠嬉皮笑脸,“苏老师,您说咱这船要是着火了,算不算行为艺术?”

满室哄笑中,苏明远以扇骨敲了敲木箱:“若真走水,诸位便效仿曹军‘弃甲曳兵而走’——记得扛着编钟逃命,那可比烤鱼金贵。”

哄笑声更大了。舞蹈老师周姐揉着笑疼的肚子,把洞箫塞给小雨:“先练客吹洞箫那段吧,曲子定了吗?”

“《哀江南》。”苏明远指尖在箫孔上虚按几下,“东晋桓伊曾为王徽之奏此曲,然……”他话音未落,小雨突然吹出个凄厉的高音,吓得窗外的野猫“嗷”一声窜上树梢。

“停!停!”周姐痛苦捂耳,“你这哪是‘如怨如慕’,简直是‘如杀猪如宰羊’!”

苏明远默默从袖中摸出个锦囊,倒出几片薄荷叶递给小雨:“含于舌下,可清心气。”又转头对周姐正色道,“《乐记》有云‘唯君子为能知乐’,不妨让小雨先悟‘哀’字。”

“哀?”小雨嚼着薄荷叶含混道,“我月考挂科被老妈扣零花钱时挺哀的……”

“非一人之哀,乃天地悠悠之哀。”苏明远忽然抓住小雨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客为何哀?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此哀非泣血捶膺,而是——”他猛地把洞箫举向天花板,“是见星河浩瀚时的怅惘!”

排练室骤然寂静。阿浩嘴里的烤肠“啪嗒”掉在地上。

深夜十点,道具组终于把战船模型推进排练室。三艘包着泡沫板的“楼船”歪歪斜斜挤在一起,船头龙头瞪着铜铃大眼,龙须是用扫帚穗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