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素胚上的宫商角徵(1 / 2)

苏明远挽起青衫袖口,用镇纸压平《青花瓷》的歌词稿。窗外的石榴花探进窗台,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倒像是瓷器上的缠枝纹。组员小张抱着吉他坐下,弦音被热气烘得有些发闷:“苏哥,这‘天青色等烟雨’怎么改古风啊?我听着像…… 像水墨画里飘来的句子。”

“此句妙哉!” 苏明远眼睛一亮,狼毫在 “天青色” 三字上圈了圈,“北宋徽宗梦‘雨过天青云破处’,命烧瓷‘如朕所梦’,此乃汝窑之秘。” 他忽然从帆布包掏出个瓷片 —— 那是他在潘家园淘的宋代钧窑残片,“诸君看这釉色,‘雨过天青’需经十七道火候,正如谱曲需磨十七遍平仄。”

组员阿琳托着下巴发愁:“可我们连《词林正韵》都没读过,怎么标平仄?” 苏明远轻笑一声,展开《洪武正韵》卷轴:“‘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且看 ——” 他用狼毫在 “素胚勾勒出青花” 旁写下 “仄平仄仄仄平平”,笔尖顿在 “花” 字上,“此字属麻韵,若以古琴泛音起调,恰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小张忽然指着歌词惊呼:“‘帘外芭蕉惹骤雨’——‘惹’字怎么唱?像不像古人说的‘雨打芭蕉’?” 苏明远闻言起身,从墙角拿起一支竹笛:“正合《雨打芭蕉》古曲之意!” 竹笛凑近唇边时,他忽然想起林婉儿送的那支玉笛,此刻正躺在四合院的博古架上。笛声扬起,竟将 “惹骤雨” 三字吹得如珠落玉盘,编钟模型在一旁应和,发出清越的 “叮叮” 声。

排练到副歌时,阿琳忽然卡住:“‘你眼带笑意’这么直白,怎么唱出古意?” 苏明远放下笛子,用手指轻叩桌面打节拍:“可仿《诗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将‘笑意’化作‘眼波流转’。” 他忽然站起身,广袖在吊扇风里轻轻扬起,“诸君看 ——” 双手在胸前交叠如抱月,“唱此句时,需含而不露,如青瓷开片,美在裂纹深处。”

午休时,苏明远坐在窗台边啃烧饼,忽然听见小张在角落嘀咕:“这‘一唱三叹’的复调,比数学题还难。” 他咽下烧饼,走过去用竹筷在桌上敲出节奏:“《乐记》云‘一倡而三叹’,非为难诸君,乃让乐声如流水绕梁。” 说着便用筷子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五线谱,“汝等看,主歌如溪,副歌如河,复调便是那汇入的支流。”

下午的练唱课,苏明远教大家 “字正腔圆” 之法。他手持折扇充当 “教鞭”,轻点阿琳的肩膀:“‘牡’字收音需如击磬 ——” 折扇在掌心敲出 “啪” 的声响,“‘丹’字拖腔要似过桥 ——” 说着便拉长尾音,直到窗外的石榴花轻轻颤动。小张学得入神,不小心把 “牡丹” 唱成 “牡蛋”,惹得众人哄笑,苏明远却认真道:“此乃‘开口音’与‘闭口音’之别,容吾再示范一遍。”

编舞老师抱着垫子走进来,看见排练场景愣了愣:“你们这是在开私塾?” 苏明远作揖笑道:“正欲请老师为‘青花瓷’编‘舞袖’。” 说着便展开水袖,在排练室中央旋身,青衫下摆扫过地板,竟转出个瓷瓶的轮廓,“若将‘勾勒青花’化作挥袖,‘雨过天青’比作转身,何如?”

暮色漫进排练室时,《青花瓷》的改编终于成型。苏明远坐在钢琴前,用现代键盘弹出古琴的泛音,组员们手持竹简灯牌应和,阿琳的歌声里带着《诗经》的余韵,小张的吉他弦上流淌着编钟的节奏。当唱到 “天青色等烟雨” 时,窗外忽然下起太阳雨,阳光穿过雨帘,在苏明远的水袖上织出七彩光斑,恍若千年瓷窑开窑时的惊世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