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糜芳听说荆州失守,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有人报告说公安守将傅士仁来了,糜芳急忙把他迎进城里,询问其中的缘由。 傅士仁说:“我不是不忠诚,只是形势危急,力量困乏,实在无法支撑下去了,我现在已经投降东吴。将军您也不如早点投降。”糜芳说:“我们受汉中王的厚恩,怎么忍心背叛他呢?”傅士仁说:“关羽离开的时候,十分痛恨我们两个人;倘若有一天他得胜回来,一定不会轻易饶恕我们。您仔细想想。”糜芳说:“我们兄弟俩长期侍奉汉中王,怎么能一朝就背叛他呢?”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有人报告说关羽派使者来了,便把使者迎进大厅。使者说:“关羽军中缺粮,特地来南郡、公安两处取白米十万石,命令二位将军连夜送到军前交割。如果延迟,立即斩首。”糜芳大惊,回头对傅士仁说:“如今荆州已经被东吴夺取了,这批粮食怎么能送过去呢?”傅士仁厉声说:“不必再多怀疑了!”于是拔出剑来,在堂上斩杀了使者。糜芳惊讶地说:“您为什么要杀了他?”傅士仁说:“关羽这个意思,就是想要斩杀我们两个人。我们怎么能束手待毙呢?您如今不早点投降东吴,一定会被关羽所杀。”
正说着,忽然有人报告说吕蒙率领军队杀到城下了。糜芳大惊,就和傅士仁一起出城投降。吕蒙非常高兴,带他们去拜见孙权。孙权重重地赏赐了他们二人。安抚完百姓后,又大肆犒劳三军。当时曹操在许都,正和众谋士商议荆州的事情,忽然有人报告说东吴派使者送书信来了。曹操召使者进来,使者呈上书信。曹操拆开一看,信中详细说明了东吴军队将要袭击荆州,请求曹操夹击关羽;并且嘱咐不要泄露消息,以免让关羽有所防备。曹操和众谋士商议,主簿董昭说:“如今樊城被围困,盼望着救援,不如派人把这封信射入樊城,来宽慰军心;并且让关羽知道东吴将要袭击荆州。他担心荆州有失,必定会迅速退兵,然后让徐晃趁机掩杀过去,就可以获得全胜。”曹操听从了他的计策,一面派人催促徐晃赶快出战;一面亲自统领大军,直接前往洛阳的南阳陵坡驻扎,来救援曹仁。
话说徐晃正坐在营帐中,忽然有人报告说魏王的使者到了。徐晃把使者迎进来询问,使者说:“如今魏王率领军队,已经过了洛阳;命令将军赶快和关羽交战,来解除樊城的围困。”正说着,探马报告说:“关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后一共十二个营寨,连绵不断。”徐晃立即派副将徐商、吕建打着徐晃的旗号,前往偃城和关平交战。徐晃自己却率领五百精兵,沿着沔水去袭击偃城的后方。且说关平听说徐晃亲自领兵来了,就率领本部兵马迎敌。两军摆开阵势,关平出马,和徐商交锋,只打了三个回合,徐商大败而逃;吕建出战,五六回合也败走了。关平乘胜追杀了二十多里,忽然有人报告说城中起火了。关平知道中计了,急忙勒住兵马回去救援偃城。正遇到一队人马摆开阵势,徐晃骑着马站在门旗下,高声叫道:“关平贤侄,你真是不知死活!你的荆州已经被东吴夺了,还在这里狂妄自大!”关平大怒,纵马挥刀,直取徐晃;不到三四个回合,三军呼喊起来,偃城中火光冲天。关平不敢恋战,杀开一条大路,径直奔向四冢寨。廖化迎接了他。廖化说:“人们都说荆州已经被吕蒙袭击了,军心惊慌,这可怎么办呢?”关平说:“这一定是谣言。再有士兵说这话的就斩首。”
忽然有流星马到来,报告说正北方向的第一屯被徐晃领兵攻打。关平说:“如果第一屯有失,各个营寨怎么能安宁呢?这里都靠着沔水,贼兵不敢到这里来。我和你一起去救援第一屯。”廖化叫来部将吩咐说:“你们坚守营寨,如果有贼兵到来,马上点火。”部将说:“四冢寨的鹿角有十层,即使是飞鸟也不能飞进去,何必担心贼兵!”于是关平、廖化发动了四冢寨的全部精兵,奔赴第一屯驻扎。 关平看到魏兵驻扎在浅山之上,对廖化说:“徐晃屯兵的地方,没有占据有利地形,今夜可以领兵去劫寨。”廖化说:“将军可以分一半兵力前去,我会谨慎地坚守本寨。” 这天夜里,关平率领一支兵马杀入魏寨,却不见一个人。关平知道中计了,火速退兵的时候,左边徐商,右边吕建,两下夹攻。关平大败回营,魏兵乘势追杀过来,从四面围住了他们。关平、廖化支持不住,放弃了第一屯,径直奔向四冢寨。远远就望见寨中起火了。急忙赶到寨前,只见插的都是魏兵的旗号。关平等人退兵,急忙往樊城的大路逃去。前面有一队兵马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大将,正是徐晃。关平、廖化二人奋力死战,夺路而逃,回到大寨,来见关羽说:“如今徐晃夺了偃城等地;又加上曹操亲自率领大军,分三路来救援樊城;很多人说荆州已经被吕蒙袭击了。”关羽喝道:“这是敌人的谣言,用来扰乱我们的军心罢了!东吴吕蒙病危,那小子陆逊代替了他,不值得忧虑!”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报告说徐晃的军队到了。关羽命令备马。关平劝谏说:“父亲您身体还没有痊愈,不能和敌人交战。”关羽说:“徐晃和我有旧交情,我深知他的能力;如果他不退兵,我先斩了他,来警告其他魏将。”于是披挂好铠甲,提刀上马,奋勇地冲了出去。魏军看到后,没有不感到惊惧的。关羽勒住马问道:“徐公明在哪里?”魏营的门旗分开,徐晃骑着马出来,微微欠身说道:“自从和君侯分别,转眼已经过去几年了,没想到君侯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苍白了!回忆起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跟随您,多蒙您的教诲,我一直感激不忘。如今君侯的英名威震天下,让老朋友听到,无比感叹羡慕!如今有幸能见到您,深切地慰藉了我渴望相见的心情。”关羽说:“我和公明交情深厚,和别人不一样;如今为什么多次逼迫我的儿子呢?” 徐晃回头看着众将,厉声大叫道:“如果有人能取得关羽的首级,重重赏赐千金!”关羽惊讶地说:“公明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徐晃说:“今天这是国家的大事,我不敢因为私人交情而耽误公事。”
说完,挥舞着大斧直取关羽。关羽大怒,也挥刀相迎。两人交战了八十多个回合,关羽虽然武艺绝伦,终究是右臂没有力气。关平担心父亲有失,急忙鸣金收兵,关羽拨转马头回寨。 忽然听到四下里喊声震天。原来是樊城的曹仁听说曹操的救兵到了,率领军队杀出城来,和徐晃会合,两下夹攻,荆州兵大乱。关羽上马,率领众将急忙奔向襄江的上游。背后魏兵追了上来。关羽急忙渡过襄江,朝着襄阳逃去。忽然有流星马到来,报告说:“荆州已经被吕蒙夺取了,家眷也被攻陷了。”关羽大惊。不敢再奔向襄阳,领兵往公安去。探马又报告说:“公安的傅士仁已经投降东吴了。”关羽大怒。 忽然催粮的人到了,报告说:“公安的傅士仁前往南郡,杀了关羽的使者,招降糜芳一起都投降东吴去了。”关羽听了,怒气冲天,箭疮的伤口迸裂,昏倒在地。众将把他救醒,关羽回头对司马王甫说:“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如今果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着问道:“沿江上下,为什么不点火报警?”探马回答说:“吕蒙让水手们都穿着白衣,扮成客商渡江,把精兵埋伏在大船之中,先擒获了守台的士卒,因此不能点火。”关羽跺脚叹息说:“我中了奸贼的计谋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兄长呢!” 管粮都督赵累说:“如今事情紧急了,可以一面派人前往成都求救,一面从旱路去夺回荆州。”关羽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马良、伊籍带着三道文书,连夜赶往成都求救;一面领兵去夺取荆州,自己率领前队先行,留下廖化、关平断后。
话说樊城的围困解除了,曹仁率领众将去见曹操,哭着下拜请罪。曹操说:“这是天意,不是你们的罪过。”曹操重重地赏赐了三军,亲自到四冢寨周围巡视,回头对众将说:“荆州兵的围堑和鹿角有好几重,徐公明深入其中,竟然获得了全胜。我用兵三十多年,都不敢长驱直入敌人的包围。公明真是一个胆识兼备的人啊!”众人都感叹佩服。曹操班师回到摩陂驻扎。徐晃的军队到了,曹操亲自出寨迎接他,看到徐晃的军队都按照队伍行进,没有一点差错混乱。曹操大喜说:“徐将军真有周亚夫的风范啊!”于是封徐晃为平南将军,和夏侯尚一起镇守襄阳,来遏制关羽的军队。曹操因为荆州的局势还没有平定,就在摩陂屯兵,等待消息。
话说关羽在前往荆州的路上,进退两难,对赵累说:“如今前面有吴兵,后面有魏兵,我在中间,救兵又不到,这可怎么办呢?”赵累说:“以前吕蒙在陆口的时候,曾经给君侯您写信,两家约定好,共同诛杀曹操这个逆贼,如今却帮助曹操来袭击我们,这是违背盟约。君侯您暂且驻军在这里,可以派人给吕蒙送封信去责备他,看看他怎么回答。”关羽听从了他的话,于是写了封信派使者前往荆州。
话说吕蒙在荆州,传下号令:凡是荆州各郡,有跟随关羽出征将士的家属,不许吴兵打扰,每个月按时供给粮米;有患病的,派医生治疗。将士们的家属,感激他的恩惠,生活安定,没有变动。忽然有人报告说关羽的使者到了,吕蒙出城迎接他进城,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使者呈上书信给吕蒙。吕蒙看完后,对使者说:“我以前和关将军交好,那是我个人的想法;如今这件事,是上面的命令差遣,我不能自己做主。麻烦使者回去给关将军回报,替我好好致意。”于是设宴款待使者,送他到馆驿休息。于是跟随关羽出征将士的家属,都来询问消息;有托使者带家书的,有口传音信的,都说家里平安无事,衣食不缺。使者辞别吕蒙,吕蒙亲自送他出城。使者回去见关羽,详细地说了吕蒙的话,并且说:“荆州城中,君侯您的家眷以及各位将领的家属,都平安无事,供给不缺。”关羽大怒说:“这是奸贼的计谋!我活着不能杀了这个贼,死了也一定要杀了他,来洗刷我的仇恨!”喝退了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