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1 / 2)

话说鲁肃和孔明告别刘备、刘琦后,乘船前往柴桑郡。二人在船上一起商议,鲁肃对孔明说:“先生见到孙将军,千万不能实话实说曹操兵多将广。”孔明说:“不用子敬你叮嘱,我自有应对的言辞。”等船靠岸后,鲁肃请孔明在馆驿中暂时休息,自己先去见孙权。孙权正在堂上召集文武官员商议事情,听说鲁肃回来了,急忙召他进来问道:“子敬你去江夏,探听到的虚实情况怎么样?”鲁肃说:“大致情况已经了解,还请容我慢慢禀告。”孙权把曹操的檄文拿给鲁肃看,说:“曹操昨天派使者送来这封信,我先打发了来使,现在正召集大家商议,还没有定论。”鲁肃接过檄文观看,上面大致写道:“我最近承蒙皇帝的命令,奉天子之辞讨伐有罪之人。大军向南进发,刘琮束手投降;荆襄的百姓,望风归顺。如今我统领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打算和将军在江夏会合打猎,共同讨伐刘备,瓜分土地,永远结为友好同盟。希望你不要犹豫观望,赶快给我回音。” 鲁肃看完后问:“主公您的意思呢?”孙权说:“还没有定论。”这时张昭说:“曹操拥有百万大军,又借着天子的名义征讨四方,抗拒他就是不顺从。况且主公您之所以能凭借地势抵御曹操,靠的是长江天险。如今曹操已经得到荆州,长江的险要地势,他已经和我们共有了,其势力难以抵挡。依我之见,不如投降,这才是万全之策。”众谋士也都说:“子布的话,正合天意。”孙权听了,只是默默沉思,没有说话。张昭又说:“主公不必再犹豫。如果投降曹操,那么东吴百姓可以安宁,江南六郡也能够保全。”孙权依旧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孙权起身去换衣服,鲁肃跟随在孙权身后。孙权知道鲁肃有话要说,就拉着他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鲁肃说:“刚才众人所说的话,严重误导了将军您。众人都可以投降曹操,唯独将军您不可以。”孙权问:“为什么这么说?”鲁肃说:“像我鲁肃等人投降曹操,曹操会让我回到家乡,积累功劳依旧能做到州郡的官职;而将军您投降曹操,又能得到什么归宿呢?您的地位不过是封侯,出行的车驾不过一辆,坐骑不过一匹,随从也不过几个人,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面南而坐,自称孤王呢!众人的想法,都是为了自己,您可不能听他们的。将军您应该尽早定下大计。”孙权感叹道:“众人的议论,太让我失望了。子敬你阐述的大计,正和我的想法一样。这是上天把你赐给我啊!只是曹操刚刚收纳了袁绍的部众,最近又得到了荆州的兵马,恐怕势力过于强大,难以抵挡。”鲁肃说:“我到江夏后,把诸葛瑾的弟弟诸葛亮带过来了,主公您可以问问他,就知道虚实了。”孙权问:“卧龙先生在这里吗?”鲁肃说:“现在正在馆驿中休息。”孙权说:“今天天色已晚,暂且先不见他。明天在帐下召集文武官员,先让他见识一下我江东的英才,然后再升堂议事。”鲁肃领命而去。

第二天,鲁肃到馆驿中见孔明,又叮嘱道:“今天见到我家主公,千万不要说曹操兵多。”孔明笑着说:“我自会见机行事,一定不会出错。”于是鲁肃带着孔明来到幕府。一进去就看到张昭、顾雍等二十多位文武官员,头戴高冠,腰束宽带,整理好衣服,端端正正地坐着。孔明逐一和他们见面,询问每个人的姓名。行完礼后,坐在了客位上。张昭等人见孔明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料想此人一定是来游说东吴的。 张昭先开口试探道:“我张昭是江东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早就听说先生您高卧在隆中,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这话真有其事吗?”孔明说:“这只是我平常随便打的比方罢了。”张昭说:“最近听说刘豫州三次到草庐中拜访先生,有幸得到先生辅佐,以为就像鱼得到水一样,想要席卷荆襄之地。如今一下子把荆襄之地拱手让给了曹操,不知先生是怎么想的呢?”孔明心想张昭是孙权手下的第一谋士,如果不先难倒他,怎么能说服孙权,于是回答道:“我看夺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们主公刘豫州亲自践行仁义,不忍心夺取同宗的基业,所以坚决推辞。刘琮这个小孩子,听信了奸臣的话,暗自投降,才使得曹操如此猖獗。如今我们主公屯兵江夏,另有良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 张昭说:“如果是这样,那先生您的言行可就相互矛盾了。先生您自比管仲、乐毅,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使天下归服;乐毅扶持弱小的燕国,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这两个人,才是真正济世的人才啊。先生您在草庐之中,只是笑傲风月,悠闲地抱膝而坐。如今既然辅佐了刘豫州,就应当为百姓兴利除害,剿灭乱臣贼子。况且刘豫州在没有得到先生之前,尚且能在天下纵横,割据城池;如今得到先生,人人都满怀期望。就算是三尺高的小孩,也认为是猛虎添了翅膀,汉室即将复兴,曹氏即将灭亡。朝廷的旧臣,山林的隐士,无不拭目以待,认为您能拨开高空的乌云,让日月的光辉重现,把百姓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使天下太平,就在此时了。可是为什么先生您归附刘豫州后,曹兵一到,就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对上不能报答刘表使百姓安宁,对下不能辅佐刘表的儿子守住疆土,于是放弃新野,逃到樊城,在当阳战败,又逃奔夏口,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这样看来,刘豫州得到先生之后,反而不如当初了。管仲、乐毅难道就是这样的吗?我这是直言,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孔明听完,微微一笑,说道:“大鹏展翅翱翔万里,它的志向岂是那些小鸟能明白的呢?就好比一个人染上重病,应当先用稀粥调养,再用药慢慢调理;等他脏腑调和,身体逐渐恢复,然后再用肉食滋补,猛药治疗,这样病根才能完全去除,人才能痊愈。如果不等气脉缓和,就立刻用猛药和厚味的食物,想要让病人平安,实在是太难了。我们主公刘豫州,以前在汝南战败,寄居于刘表篱下,士兵不满千人,将领只有关羽、张飞、赵云而已,这就如同病入膏肓的时候。新野是个偏僻的小县,人口稀少,粮食匮乏,刘豫州只不过是暂时借那里容身,难道真的要坐守在那里吗?当时军备不充足,城郭不坚固,军队缺乏训练,粮食供应不足,然而却能在博望坡火烧曹军粮草,在白河用水淹曹军,让夏侯惇、曹仁等人胆战心惊,我认为管仲、乐毅用兵,也未必能超过这样的战绩。至于刘琮投降曹操,刘豫州实际上并不知情,而且又不忍心趁着混乱夺取同宗的基业,这是大仁大义啊。在当阳战败,刘豫州看到有数十万追随他的百姓,扶老携幼跟着他,不忍心抛弃,每天只能走十里路,不考虑进取江陵,甘愿和百姓同生共死,这也是大仁大义啊。寡不敌众,胜负本就是常有的事。从前汉高祖刘邦多次败给项羽,然而在垓下一战取得成功,这难道不是韩信的良谋吗?韩信长期追随汉高祖,也并非每次都胜利。因为国家的大计,社稷的安危,要有主谋。而不是像那些只会夸夸其谈、巧言诡辩的人,用虚假的名声欺骗他人,坐着谈论、站着高谈阔论的时候,没人能比得上他们,但遇到实际情况需要应变时,却百无一能,实在是被天下人耻笑啊!”这一番话,说得张昭无言以对。

这时,座上忽然有一人高声问道:“如今曹公屯兵百万,将领上千,如龙虎般雄视天下,要吞并江夏,您认为该怎么办?”孔明一看,是虞翻。孔明说:“曹操收拢的不过是袁绍那些如蚂蚁般聚集的残兵败将,在夏口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却还向别人求救,还说什么不害怕,这真是说大话骗人啊!”虞翻说:“刘豫州带着几千仁义之师,怎么能抵挡百万残暴的曹军?退守夏口,不过是等着灭亡罢了,还说什么不害怕,这不是大言欺人吗!”孔明说:“刘豫州凭借几千仁义之师,怎么能抵挡百万残暴的曹军?退守夏口,是为了等待时机。如今江东兵精粮足,又有长江天险,你们却还想让你们的主公向曹操屈膝投降,不顾天下人的耻笑。由此看来,刘豫州才是真正不惧怕曹操的人啊!”虞翻被说得无言以对。

座中又有一人问道:“孔明先生是想效仿苏秦、张仪的口才,来游说东吴吗?”孔明一看,是步骘。孔明说:“步子山你把苏秦、张仪当作只会耍嘴皮子的辩士,却不知道苏秦、张仪也是豪杰啊。苏秦佩戴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做秦国的相国,他们都有匡扶国家的谋略,可不是那种畏惧强权、欺负弱小,害怕刀剑的人。你们听到曹操虚张声势的假话,就害怕得请求投降,还有脸嘲笑苏秦、张仪吗?”步骘听了,默默无言。

忽然又有一人问:“孔明先生认为曹操是什么样的人?”孔明一看,是薛综。孔明回答道:“曹操是汉室的奸贼,这还用问吗?”薛综说:“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汉朝传承到现在,气数将尽。如今曹操已经拥有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人心都归附于他。刘豫州不识时务,还强行与他相争,这就如同拿鸡蛋碰石头,怎么能不失败呢?”孔明严厉地说:“薛敬文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无父无君的话呢!人生在天地之间,应以忠孝作为立身之本。你既然身为汉朝臣子,看到有不忠的人,就应当发誓共同讨伐他,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如今曹操的祖宗世代享受汉朝的俸禄,却不思报效,反而心怀篡逆之心,被天下人所痛恨;你却认为这是天数,你真是个无父无君的人!不值得和你交谈!请不要再开口了!”薛综满脸羞愧,无法回答。

座上又有一人应声问道:“曹操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他还是相国曹参的后代。刘豫州虽然说是中山靖王的后裔,却无从考证,眼前看来不过是个织席卖鞋的人罢了,怎么能和曹操抗衡呢!”孔明一看,是陆绩。孔明笑着说:“你不就是袁术席间藏橘子的陆郎吗?请坐好,听我讲:曹操既然是曹相国的后代,那么世代都是汉朝的臣子;如今却专权跋扈,欺凌君主,这不仅是对君主的不忠,也是对祖宗的不敬,他既是汉室的乱臣,也是曹氏家族的逆子。刘豫州堂堂皇室后裔,当今皇帝按照族谱赐给他爵位,怎么能说无从考证呢?况且汉高祖刘邦出身于亭长,最终却能拥有天下;织席卖鞋,又有什么可耻辱的呢?你这种小孩子的见识,不值得和有识之士交谈!”陆绩被说得无话可说。

座上一人忽然说:“孔明所说的,都是强词夺理,并非正论,不必再说了。我且问你,孔明治学的是哪部经典?”孔明一看,是严峻。孔明说:“寻章摘句,那是世上迂腐的儒生做的事,怎么能振兴国家、成就大事呢?况且古代的伊尹在莘地耕种,姜子牙在渭水垂钓,张良、陈平这类人,邓禹、耿弇这些人,都有匡扶天下的才能,也没见他们一生钻研哪部经典。难道也要效仿那些书生,在笔砚之间斤斤计较,说长道短,舞文弄墨吗?”严峻听了,低头丧气,无言以对。

忽然又有一人高声说:“你喜欢说大话,未必真有真才实学,恐怕只会被儒生们笑话罢了。”孔明一看,是汝南的程德枢。孔明回答道:“儒者有君子和小人之分。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坚守正道,厌恶邪恶,一定要让恩泽施于当世,美名流传后世。至于小人之儒,只知道雕琢辞章,专注于笔墨之间,年轻时作赋,到老还在钻研经书;笔下虽然能写出千言万语,胸中却没有一点实际的策略。就像杨雄以文章闻名于世,却屈身侍奉王莽,最后不免跳楼而死,这就是所谓的小人之儒,即使每天能写万言文章,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程德枢也无法回答。众人见孔明对答如流,都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