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檐下抚琴(1 / 2)

对于纪灵那充斥着凛冽杀意的宣言,单福恍若未闻,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面对纪灵那几乎凝为实质的狂暴杀气,他仅仅是微不可察地调整了立身之姿。

右手依旧紧握着那柄古朴无华的太阿剑,剑锋如一道墨线,竖于身前。

左手悄然抬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宛如拈花,轻盈地搭在了靠近剑格的冰冷剑身之上。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锋锐无匹的气势,以他为核心,开始无声地积蓄、攀升,仿佛沉睡千年的深渊正缓缓睁开眼眸。

那是一种极致内敛,却又暗藏雷霆的气息,与纪灵那外放如烈焰焚城的狂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跳跃的火把光芒,将两人对峙的影子拖拽得格外修长,无声地投射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宛若一出即将上演的生死默剧。

纪灵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无声的压力,狰狞的兽面头盔下,双眼危险地眯起,凶光暴涨,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不再徒逞口舌之利,猛地将刀刃因高温而泛着赤红的三尖两刃刀向后一收。

刀身悍然举过头顶,炽热的气浪翻滚,竟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虬结的肌肉贲张,沉重的甲胄之下,他的身躯仿佛又膨胀了一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杀!”

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的咆哮,纪灵悍然踏前一步,坚硬的青石地面似乎都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微微震颤。

他高举的三尖两刃刀,裹挟着劈山断岳般的万钧之力,朝着下方狠狠劈落!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并非直接斩向单福本人。

就在那闪耀着炽热红芒的刀锋即将落下之际,一团足有脸盆大小,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圆形火球,骤然从三尖两刃刀的锋刃上挣脱而出!

火球发出尖锐的破空呼啸,宛如一颗赤色的流星,撕裂夜幕,拖曳着灼热的尾迹,以惊人的速度,斜斜地朝着单福原本站立的位置怒坠而去。

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人的眉发点燃。

单福眼神骤然一凝。

几乎就在那火球离刀飞出的同一刹那,他动了。

身形宛如一道没有重量的青烟,向后飘然滑退,脚步在地面上轻点,不带丝毫烟火气息,迅捷而飘逸。

与此同时,就在他后退的瞬间。

他那搭在剑身上的左手剑指,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快速而流畅地划过太阿剑的剑脊。

“嗡……”

古朴的剑身再次发出奇异的震颤嗡鸣,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律动。

右手手腕看似随意地一翻,那柄震颤嗡鸣的太阿剑,便被他由内向外,朝着纪灵的方向,轻轻挥斩而出。

动作舒展写意,不带半分杀伐之气,竟如同文人雅士在月下临风抚琴,优雅从容。

剑身划破空气,竟然真的响起了一阵清越悠扬,如同琴弦拨动般的奇异声响。

一道几乎透明,形态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无形剑气,随着这抚琴般的动作,从太阿剑的剑身上横斩而出,悄无声息,不带丝毫威势地飘向纪灵。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再说那团呼啸着坠落的烈焰火球。

它并未如预想般直接轰击单福,而是精准地落在了单福方才立足之处前方一步的青石地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碎石飞溅。

火球触及地面的瞬间,竟如同水滴融入滚烫的油锅,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坚硬的青石板之下。

紧接着,异变陡生!

以那火球消失的落点为中心,方圆三丈范围内的青石地面,骤然亮起了刺目耀眼的赤红光芒!

地面仿佛在瞬间化为了流淌的滚烫熔岩,散发出令人窒息,足以扭曲光线的高温。

地底之下,似乎有某种狂暴至极的能量正在疯狂积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喷薄欲出。

刚刚以鬼魅身法飘退的单福,身形恰好落在这片骤然亮起的区域边缘。

脚底瞬间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深处那股酝酿着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

来不及细思,这是一种源自身体本能的、对于极致危险的强烈预警!

单福猛地拧腰转胯,脚尖在滚烫得几乎要融化的地面上重重一点,整个身体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向着侧面翻滚闪躲。

就在他身体刚刚脱离那片泛着不祥红光的熔岩区域的一刹那——

“轰——!”

一声沉闷如九幽传来的巨响,自地底深处轰然传出!

那片方圆三丈的赤红熔岩区域,猛然向上喷发出一股无比粗壮的橘红色火焰喷泉!

火焰巨柱冲天而起,高达数丈,瞬间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一片通明,仿佛白昼降临。

炽热狂暴的火浪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其威力之骇人,足以将钢铁融化!

这,才是纪灵真正的杀招——“赫赫炎炎”!

先前那脱刃而出的火球,不过是引爆地底潜藏能量的引信,以及吸引对手注意力的幌子。

真正的杀机,来自于这出其不意、自下而上爆发的火焰喷泉,其隐蔽性与爆发力,足以让任何对手防不胜防。

若是单福的反应稍慢半拍,此刻定然已被这狂暴无匹的火焰喷泉彻底吞噬,瞬间化为一具焦炭。

而另一边,单福那道看似轻描淡写,微不足道的“抚琴剑气”,也已悠然飞至纪灵身前。

纪灵刚刚释放完“赫赫炎炎”这等耗费心力的大招,看着那道慢悠悠飘来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剑气,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屑与轻蔑。

他甚至懒得侧身闪躲。

在他看来,这种程度的攻击,软绵绵毫无力道,恐怕连给他挠痒痒都不配。

三尖两刃刀上残余的火焰再次升腾。

他随手一挥,便要将这道在他眼中如同儿戏般的剑气直接劈散。

然而,下一刻,诡异得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透明的剑气,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燃烧着熊熊烈焰的三尖两刃刀刀刃!

仿佛那剑气根本不属于这个物质空间,又仿佛他的刀刃只是虚影,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阻碍。

剑气穿过刀刃,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悄无声息地直接没入了纪灵覆盖着厚重头盔的头部。

没有想象中的冲击力,也没有任何疼痛感传来。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呵,雕虫小……”

纪灵嘴角刚刚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正想开口嘲笑单福这招式威力渺小,连自己强悍的肉体防御都无法破开。

然而,“技”字尚未能说出口。

纪灵脸上那丝嘲讽的笑容,如同被冰封般瞬间僵住。

他猛然惊骇地发现,周围的一切声音,无论是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远处士兵压抑的呼吸声,甚至包括他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嘲笑声,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陡然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诡异的绝对死寂之中。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都彻底消失了。

怎么回事?!

纪灵彻底愣住了,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恐所取代。

下一刻,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如同两根烧得通红的铁钎,猛地刺入他的双耳深处,疯狂搅动,直冲大脑!

“呃啊啊啊啊——!”

纪灵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撕心裂肺的嚎啕惨叫。

他下意识地抬起覆盖着冰冷铁甲的双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头盔两侧耳朵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深入骨髓的痛苦。

然而,鲜红温热的血液,却无法抑制地从头盔的下沿汩汩流淌而出,滴落在下方依旧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原来,单福方才那一招看似写意的“檐下抚琴”,并非斩出有形的实质剑气。

太阿剑身嗡鸣震颤之际,发出的,是肉眼无法看见,却能穿透一切物理防御,直接摧毁目标的无形音波!

音波无视甲胄,直接作用于最为脆弱的内腑器官。

纪灵一时大意轻敌,双耳耳膜,瞬间便被这无形无质却霸道绝伦的恐怖音波彻底震裂!

剧痛与瞬间失聪的双重打击,饶是纪灵这等身经百战、心志坚韧的悍将,也瞬间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判断力。

单福眼神冰冷如霜,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绝佳战机。

趁你病,要你命!

他脚下猛一发力,身形快如鬼魅,再次欺身而上,手中太阿剑寒光暴涨,化作一道道迅疾凌厉的死亡电芒,朝着陷入剧痛与混乱之中的纪灵狂攻而去。

纪灵此刻头痛欲裂,双耳失聪,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无法传入,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单福的攻击来路与方位。

他的反应,比起之前,明显迟钝了不止一筹。

面对单福骤然变得狂风暴雨般凌厉的攻势,他只能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狼狈不堪地挥舞着沉重的三尖两刃刀格挡、闪避。

“噌!”

太阿剑的锋锐剑尖划过纪灵手臂的甲胄,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留下一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噌噌!”

紧接着又是两剑,精准地劈砍在纪灵的胸甲与肩甲之上,留下两道更深的斩痕,甲片边缘甚至微微卷起。

虽然凭借着精良的重甲防御,单福的攻击暂时未能破开防御伤及其本体,但这接二连三的受击,对于纪灵这位自视甚高、身为袁术麾下第一猛将的骄傲灵魂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更让他心惊的是,单福的剑越来越快,剑路越来越刁钻狠辣,每一剑都直指他甲胄的缝隙与防御薄弱之处。

纪灵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蒙住了双眼、堵住了双耳的活靶子,只能被动地挨打,心中的憋屈与愤怒几乎要将他点燃。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身披的盔甲再坚固、再厚重,也迟早会被这柄锋利无匹的古剑彻底破开,饮恨当场!

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