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昕没敢让梁夜直接去库房选琴,而是哄着他去了后园。
临水的凉亭已经提前挂好了防蚊的纱帐。
因为吴昕的吩咐,下人们已经点好了驱蚊的艾香。
梁夜被他拽进凉亭的时候,人还有些懵:“不是说不想出来走吗?”
“怕你闷在房里心情不好。”
吴昕没有找任何借口,语气真挚:“沉阁,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弹琴了也没关系,我只想你高兴。”
梁夜的脸又有些红了,鼻子也觉得酸,缓了缓情绪,故意道:“想我高兴,你就赶紧养好身体,也由着我逍遥一次。”
他捏了捏吴昕的脸,笑着逗他:“别到时候,做到一半,你不行了。”
“梁沉阁,你又说我不行!”
吴昕知道梁夜是故意逗他,也笑着顺着他的话,佯作生气:“我今儿都这么努力了,你还要怎么行?”
“你……”
梁夜一句话刚说了一个字,外面有婢女抱着一把古琴开口了:“王爷,琴取来了。”
“好,放下琴退下吧。”
吴昕看梁夜因为被人撞到,脸上又红了,也不让人进来,温声吩咐。
“是,王爷。”
小婢女柔柔地答应一声,放下琴退了下去。
吴昕撩开帘子将琴抱进来,放在石桌上,看向梁夜的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沉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
梁夜笑了笑,低头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张焦尾古琴,沉默了片刻,在石凳上坐下。
双手放到琴弦上那一刻,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
闭了闭眼睛,梁夜重新睁开眼睛,原本苍凉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暖色。
他轻咬下唇,抬手拨动琴弦,弹出了六年来的第一个音符。
万事开头难。
第一个音符从他的指尖流出,后面的曲子就流畅多了。
梁夜一直都是琴艺高手。
当年他还未曾跟着父亲去北疆的时候,就曾凭借一曲《高山流水》,折服了在京中游历的琴艺大师广陵先生。
那一年,梁夜只有十岁,广陵先生听完他弹的曲子,大赞此子胸中有丘壑,指间动风雷,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并收了梁夜做关门弟子。
可谁承想,广陵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却在五年后封了琴弦,未曾弹出一个音节。
如今再次听到梁夜弹琴,吴昕激动地几乎想哭。
他的哥哥啊,终于又打开了心中的一个结。
一个结,一道坎儿,过去了,他的沉阁就不会再继续沉湎在痛苦中,活的了无生趣。
他的沉阁本就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而不是日日死气沉沉的,只为他一人活着。
虽说如今梁夜看起来并无什么妨碍,可是吴昕却知道,若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梁沉阁绝对活不下去。
吴昕不想这样。
他希望哪怕将来,他百年之后,梁夜将他埋了,还是能如他缠着他的时候一样,会说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