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我无意中看到她们……她们接吻了。”
正田部长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美惠子怎么还不下楼,她到底在干什么呢?”正田部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先生,她还在二楼闺房呢。我去叫她下来……”千代子轻叹口气,将和服袖口往下扯了扯,\"最近这孩子总是发呆,方才我送糯米团子上去,她竟慌得把胭脂盒都打翻了……\"
正田部长霍然起身,军靴踏得木地板咚咚作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却在推开女儿房门时愣住了。十八岁的美惠子正伏在书案前写信,乌发如瀑垂落,衬得脖颈雪白。听见响动,她惊慌回头,手中钢笔在信纸上洇开墨团。
\"父、父亲大人!\"美惠子慌忙将信纸塞进描金漆盒,起身时碰翻了砚台。正田部长瞥见信封上\"吉川真由亲启\"的字样,眉头紧锁。真由是美惠子自幼同窗,他见过那孩子几次,生得眉清目秀,倒比男子还要俊俏三分。
“你们这些年轻人……”正田部长正要开口,千代子匆匆赶来,附耳低语几句。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身抓住妻子手腕:\"当真?你亲眼所见?\"
千代子含泪点头,发间银簪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今晨我去后院晾衣,看见她们在紫藤架下……真由那孩子,手都伸进美惠子的和服里了……\"
正田部长踉跄着退后半步,后背撞上博古架。青花瓷瓶晃动两下,被他眼疾手快扶住。美惠子扑通跪地,泪珠砸在榻榻米上:“父亲大人!是我主动的,与真由无关……”
“住口!”正田部长扬手欲扇,却在触及女儿颤抖的肩头时僵住。他想起十八年前产房里第一声啼哭,想起美惠子蹒跚学步时攥着他军靴带子的模样。窗外忽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芭蕉叶上,声声似在叩问。
千代子跪坐哀求:“先生,要不我们送美惠子去满洲吧?听说关东军新建了女子学校……”
“你糊涂!”正田部长暴喝,又立刻压低声音,\"现在满洲是前线!你忍心让女儿去那种地方?”
美惠子突然膝行至父亲脚边,扯着他裤脚泣不成声:\"父亲,求您别拆散我们!真由说她愿意改姓正田,我们可以去北海道隐居……\"
正田部长闭上眼,军装第二颗纽扣陷进掌心。他想起上个月密电里提到的“思想整肃令”,想起陆军医院地下室那些被灌辣椒水的“思想犯”。再睁眼时,他已恢复往日威严:“从明日起,你每日去神社参拜,抄《教育敕语》十遍。我会给真由家递话,让她转去仙台女校。”
“父亲!”美惠子瘫坐在地,泪水中映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正田部长站在走廊尽头,听见妻子在身后轻叹:“先生,美惠子从小就倔,您这样……”
“我何尝不知?”他抚过腰间佩刀,刀鞘上刻的樱花在暮色中模糊不清,“可这世道,连我们大和男儿都如履薄冰,何况是女子……”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泛起铁锈味。千代子慌忙去扶,却见丈夫军装前襟已洇开暗色血迹。
暴雨仍在下,冲刷着东京城每一寸砖瓦。在这个潮湿闷热的夏夜,有人听见正田家别墅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少女压抑的啜泣,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