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六月底·盛夏
盛夏的洛阳城热浪滚滚,太极殿内更是闷热难耐。殿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殿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张辑站在朝班中,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孙资,见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才稍稍安心。三个月来,他们暗中联络了尚书台、御史台的一批年轻官员,就等着今日发难。
\"可惜曹璟不在朝中...\"张辑在心里暗叹。那位大将军此刻正在赶往淮南前线的路上,浑然不知洛阳城中正在酝酿的风暴。不过这样也好,少了当事人在场,反倒更容易成事。
\"太后驾到——\"
随着宦官尖细的嗓音,垂帘后的郭太后缓缓落座。张辑注意到,今日太后的脸色格外阴沉。
\"臣有本奏。\"
张辑手持象牙笏板,缓步出列。他刻意放慢脚步,让朝堂上所有人都能看清他严肃的表情。在向太后行礼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但声音却异常沉稳:
\"大将军曹璟,本应坐镇关陇,却擅自带兵入京,名为勤王,实则胁迫天子赋予重权。虽无权臣之名,却有权臣之实!\"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张辑余光扫见不少官员面露惊色,有几个甚至倒吸一口凉气。他继续道:\"如今诸葛诞东兴大败,损兵三万,他却毫无说法。身为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难辞其咎,理应予以惩处!\"
朝堂上顿时嗡嗡作响。张辑看到太傅王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而光禄勋郑冲则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把金砖看穿。
就在这时,张辑注意到站在殿柱旁的贾充。这位廷尉大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奇怪的是,贾充并没有立即出言反驳,反而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衣袖,像是在等待什么。
\"难道...\"张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原以为会遭到激烈反对,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镇定。这不寻常的反应让他后背发凉,准备好的后续说辞突然卡在喉咙里。
孙资见时机已到,当即跨步出列,拱手高声道:\"太后!大将军曹璟自掌权以来,专横跋扈,擅改先帝旧制,更借清查田亩之名,大肆侵吞中原士族田产,分予流民贱户,收买人心!此等行径,分明是蓄意扰乱朝纲,图谋不轨!\"他声音洪亮,字字如刀,仿佛要将曹璟的罪状刻在殿柱之上。
刘放见状,立刻紧随其后,上前一步,满脸愤慨地附和道:\"太后明鉴!曹璟此举,表面是安抚百姓,实则包藏祸心!他借机打压士族,培植私党,若不及时制止,只怕大魏江山迟早要落入他手!\"
年轻的侍郎羊祜站在队列中,听得怒火中烧,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他是曹璟的小舅子,深知姐夫为人刚正,绝非孙资、刘放口中那般奸佞。他正欲出列反驳,身旁的父亲羊耽却猛地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糊涂!贾充都还未开口,你急着出头做什么?\"
羊祜咬牙,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但终究不敢违逆父亲,只得强压怒火,退回队列,只是目光仍死死盯着孙资和刘放,恨不得将他们虚伪的面具撕碎。
就在这时,年轻的御史毋丘甸大步出列,他面容刚毅,眼中带着愤懑之色,显然已被孙资、刘放蛊惑。他高声奏道:\"太后!东兴一战,我军大败,损兵折将,皆因曹璟轻敌冒进所致!可时至今日,他不仅毫无悔意,反而变本加厉,独揽大权!若不严惩,何以正军法,何以安天下?!\"
郭太后坐在帘后,面色苍白如纸。她虽贵为太后,但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朝堂之争。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泛白,心中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