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粗瓷大碗再次重重撞在一起，溅起晶莹的酒花。

这一次，两人再饮，气氛明显与之前不同。

少了些许对世道不公的愤懑和压抑，多了几分酒逢知己的畅快和坦诚。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刚才那场切磋，转向了彼此都热衷的武学之道。

“縻胜大哥，你刚才那一招‘猛虎下山’，出拳刚猛霸道，势不可挡，但似乎……在变招时略有迟滞？”黄淮一边啃着牛肉，一边回忆着刚才的打斗细节，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并非挑衅，而是纯粹的技术探讨。

縻胜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放下酒碗，认真思索片刻，然后一拍大腿：“哎呀！黄兄弟你这眼力！真是毒辣！俺这拳法，是早年在山里跟一位老卒学的，大开大合，最重气势，确实在变招灵活性上有所欠缺！平日里与人对敌，仗着力大，倒也不显，今日被你这灵猴般的身法一逼，这弱点就暴露出来了！”

他来了兴致，也不顾旁人目光，直接站起身，就在原地比划起来：“你看，这一拳出去，气贯全身，讲究的是一往无前！若是想要中途变招，气息便会散乱，威力大减……除非……”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着改进的方法。

黄淮也来了兴趣，结合自己基因计算机中储存的无数格斗技巧和人体力学知识，与縻胜探讨起来：“大哥你看，若是出拳时，腰部转动再快三分，同时肩部微沉，劲力由腰胯发出，而非仅仅依靠臂力，是不是能在保持威力的同时，给后续变招留有更多余地？”

“哦？腰胯发力？肩部微沉？”縻胜听得眼前一亮，按照黄淮所说，尝试着比划了几下，虽然只是空架子，却也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嘿！黄兄弟！你这法子……好像真有点门道！”

两人就这样，一个凭借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直觉，一个依靠着超越时代的理论知识和分析能力，在这小小的面摊前，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讨论起了拳脚招式、发力技巧、步法配合……

从拳法到腿功，从战场搏杀到江湖单挑，越谈越是深入，越聊越是投机。

縻胜惊叹于黄淮年纪轻轻，却对武学原理有着如此深刻独到的见解，许多他只凭感觉知道“该怎么做”，却说不出所以然的关窍，被黄淮几句话一点，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而黄淮也从縻胜那朴实无华却招招致命的实战经验中，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数据中学不到的宝贵东西，对于力量的运用、时机的把握，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场关于武学的交流，让两人的关系再次升温，那份相见恨晚的感觉愈发强烈。

“黄兄弟！听你一席话，胜过俺老縻苦练十年功啊！”縻胜激动地再次举起酒碗，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敬佩，“实不相瞒！俺老縻这辈子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是像你这样有真本事、有大学问的！另一种，就是像俺那结义兄弟袁朗那样的真英雄！”

他再次提起了袁朗，脸上洋溢着自豪：“俺那兄弟袁朗，那才叫真正的万人敌！有他在，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黄兄弟，你一定要见见他！俺敢保证，你们俩一见面，绝对能成为莫逆之交！”

“好！一言为定！”黄淮笑着举碗回应，“等大哥你方便之时，定要去拜会袁朗大哥！”

“就这么说定了！”縻胜兴奋地一拍桌子，“等俺回去，找到俺那兄弟，一定带他来寻你！到时候，咱们兄弟三人，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接下来的时间，便彻底沦为了纯粹的酒精狂欢。

武学也谈了，未来也“规划”了，剩下的，唯有杯中之物，方能抒发此刻胸中的万丈豪情！

两人不再多言，只是不停地举碗、碰碗、一饮而尽！

酒坛见了底，便再叫！

牛肉吃完了，便再切！

面摊老板早已看得麻木，只盼着这两位爷赶紧结束。

而黄淮和縻胜，却仿佛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酒意上涌，视线开始模糊，舌头也渐渐大了。

他们勾肩搭背，大声唱着不成调的歌谣，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又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说着醉话。

“嗝……黄……黄兄弟……你……你是个好人……”縻胜打着酒嗝，舌头打结。

“縻……縻胜大哥……你……你也是条……好汉……”黄淮同样眼神迷离，说话含糊不清。

最终，当第n坛酒见了底之后。

“砰！”

“咚！”

两声闷响。

黄淮和縻胜，几乎是同时失去了意识，一个趴在了油腻腻的桌子上，一个则直接滑到了地上，鼾声如雷，彻底醉倒在了这汴京城清晨的阳光之下，不省人事。

只留下那欲哭无泪的面摊老板，看着满地狼藉和两个醉得如同死猪般的壮汉，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