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微曦别雾港,雪域孤影觅迷藏。
百年恩怨风霜刻,古刹钟声何处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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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废墟中定下决绝之约,时光已悄然流逝数周。阮白釉与沈青临二人,凭借着那串烙印在脑海中的金色坐标,以及沈青临在雾港市残存的一些隐秘人脉,几经辗转,终于离开了那座霓虹与阴影交织的都市。他们的伤势在途中得到了初步的调理,虽然远未痊愈,但至少不再是行动的掣肘。此刻,他们正跋涉在一片无垠的雪原之上,目的地,便是那坐标所指向的,位于世界屋脊深处的古老修道院。
凛冽的寒风如无形的冰刀,刮过两人早已冻得麻木的脸颊。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要将这片雪白的世界彻底封存。脚下的积雪深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阮白釉的呼吸有些急促,稀薄的空气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感不适,但她依旧咬紧牙关,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神却如雪山顶上的冰晶般,清澈而坚定。
沈青临走在她的身侧略微靠前的位置,为她挡去一部分风雪。他穿着厚重的防寒服,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片雪域危机四伏,不仅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更可能有未知的守护者。他肩上背着沉重的行囊,里面是两人仅有的一些补给和必要的工具。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这片冰封的土地,也像是在积蓄着力量。
“白釉,还能坚持吗?”沈青临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关切。长时间的跋涉,即便是他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阮白釉勉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在严寒中显得有些僵硬:“放心,我没事。我们……就快到了吧?”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群山之中,隐约可见一抹与雪山岩石迥异的暗色剪影,如同匍匐在雪原尽头的巨兽。
沈青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嗯,按照坐标显示,应该就在那片山坳里。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能看得更清楚了。”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对未知的忐与一丝压抑不住的期盼。那座修道院,究竟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还是另一个更为凶险的陷阱?
他们不再言语,默默地保存着体力,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那模糊的暗影挪动。风雪似乎更大了,卷起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生地疼。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茫茫的白,单调得令人绝望。然而,正是这绝望的环境,反而锤炼出他们愈发坚韧的意志。为了家族的宿命,为了威廉的真相,为了摆脱那纠缠百年的诅咒,他们别无选择。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翻过那道陡峭的山梁,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在群山环抱的一片相对平缓的雪谷之中,一座古老而宏伟的修道院静静地矗立着。它仿佛是从这片雪山中生长出来的一般,墙体由巨大的、颜色深沉的岩石砌成,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了大半,只露出些许饱经风霜的石面。尖顶的塔楼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哥特式的森然与庄严。整个修道院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与神秘,仿佛被时光遗忘,与世隔绝了数个世纪。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云层,洒下几缕惨淡的金光,映照在修道院的冰雪外壳上,反射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冷光。
“就是这里了。”阮白釉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能感觉到,掌心那枚一直沉寂的青铜铃铛,此刻似乎微微发热,仿佛与这座古老的建筑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鸣。
沈青临的眼神凝重,他仔细打量着这座修道院的结构,心中暗自评估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它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是一处曾经有人烟的地方,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人稍作休整,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修道院走去。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修道院的正门是一扇巨大的拱形木门,木质早已朽败不堪,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仿佛被冰封了数百年。门上雕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饰,似乎是某种宗教符号,却又与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都不尽相同。
沈青临上前,试图推开那扇门,但木门纹丝不动,与冰雪冻结在了一起。他皱了皱眉,从背包里取出一柄小巧但锋利的工兵铲,开始小心地清理门缝周围的冰层。阮白釉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铃铛。
“咔嚓,咔嚓……”冰屑不断落下,沈青临的动作沉稳而有力。终于,在清理掉大部分冰块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巨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夹杂着尘埃、腐朽木料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阴冷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透过门缝向内望去,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沈青临回头看了阮白釉一眼,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他点了点头,率先侧身挤进了门缝。阮白釉紧随其后。
进入修道院内部,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从门缝和几处高高的、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这是一个宽阔得惊人的大厅,穹顶高耸,两侧排列着巨大的石柱,支撑着这古老的结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以及一种类似于陈旧羊皮纸和干枯香料混合的奇特味道。脚下是冰冷的石板地面,每走一步,都会扬起细微的灰尘。
寂静,绝对的寂静。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这种寂静,比外界风雪的呼啸更令人心悸。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阮白釉轻声说道,声音在大厅中激起微弱的回响。
沈青临从背包里取出手电筒打开,一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景象。他们看到,大厅的尽头似乎是一个祭坛的所在,但距离太远,看得并不真切。而真正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两侧墙壁上那些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体的壁画。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幅壁画。手电光柱扫过,壁画的色彩虽然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黯淡,但其内容却依旧清晰可辨,并且充满了诡异的冲击力。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一艘巨大的西式帆船正在与风浪搏斗。船头站立着一个身穿异域服饰的高大男子,面容模糊,但其姿态却透着一股征服者的傲慢。他的手中,托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器物,那器物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的光芒,仿佛是某种祭祀用的礼器,又像是一件蕴含着邪恶力量的魔物。
“威廉……”阮白釉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个男子的身份,尽管只是一个轮廓,但那股源自血脉的熟悉感与憎恶感却让她不寒而栗。而他手中之物,无疑就是那一切诅咒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