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叶徽放下手中的《黄帝内经》,揉了揉太阳穴。连续三天的阴雨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尤其是左肋下方那道手术疤痕,像是有根无形的线在牵扯着内脏。
宿舍里的药香被湿气压得沉甸甸的。他刚煎好一服补肾气的汤药,黑褐色的液体在瓷碗里微微晃动,倒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下楼,黑色奔驰,现在。\"
叶徽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这个语气,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只可能是苏芳。他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闪着双跳的奔驰,雨水冲刷着漆黑的车身,像一条蛰伏的鳄鱼。
他应该拒绝的。自从医院醒来,他就发誓不再与那个世界有任何瓜葛。但理智告诉他,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苏芳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与其让她一次次找上门来,不如一次性解决。
叶徽从衣柜深处取出一把油纸伞。这是他按照前世记忆亲手制作的,竹骨坚韧,伞面用桐油反复浸染过三遍,足以抵挡这样的暴雨。临出门前,他特意在衬衫口袋里别了一支钢笔——那是他前世二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派克金笔,如今成了他少数能带过来的\"老伙伴\"。
电梯下到一楼,叶徽没有立即走出去。透过玻璃门,他能看到车前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雨水顺着他们的伞沿流成水帘。他深吸一口气,撑开油纸伞,踏入雨幕。
\"叶先生,请。\"其中一个保镖拉开后车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苏芳惯用的那款香水味,甜腻得让人头晕。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敞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见叶徽进来,她放下正在补妆的粉饼,红唇弯成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好久不见,小叶。\"她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样舔过叶徽全身,\"大学生活挺滋润啊,气色比在医院时好多了。\"
叶徽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收拢油纸伞,确保雨水不会滴落在真皮座椅上。这个动作引起了苏芳的注意。
\"哟,这伞有意思。\"她伸手想拿,叶徽却将伞轻轻移到另一侧。
\"芳姐找我有什么事?\"他直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明艳:\"这么生分?我可是专门推了通告来看你的。\"她凑近了些,香水味扑面而来,\"《南方雨巷》的剧本看了吧?王导很满意你的试镜视频,男一号就是你了。\"
雨声突然变大,敲打在车顶如同擂鼓。叶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的竹节纹路。他当然看了剧本——那是个好故事,讲述民国时期一个没落书香门第的少爷在时代变革中的挣扎。但参演意味着重新踏入那个圈子,重新与苏芳、林云这些人纠缠不清。
\"感谢厚爱,但我目前以学业为重。\"
苏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学业?\"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叶徽的课表复印件,\"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医基础理论...叶徽,你真把自己当成书香门第的少爷了?\"
叶徽的背脊微微一僵。她调查他。
\"下周一下午三点,华悦酒店1808房。\"苏芳塞给他一张房卡,\"王导和投资方都在。别让我失望。\"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叶徽感觉肋下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太熟悉这种场合了——名义上是见导演,实际上不过是另一场\"选妃\"。原主的记忆碎片浮现在脑海:昏暗的包厢,无数双手,玻璃杯里摇晃的琥珀色液体...
\"恐怕不行。\"叶徽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清晰,\"我对这种'面试'没兴趣。\"
苏芳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抬手示意司机停车,奔驰一个急刹,停在路中央。雨声骤然清晰。
\"叶徽,\"她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洗白了?我电脑里可存着你不少精彩视频,需要我发给南方大学的校长欣赏一下吗?\"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在叶徽苍白的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他应该感到恐惧的,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异常平静。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教导他应对勒索时的情景,书房里袅袅升起的檀香,那句\"以柔克刚,以礼制暴\"的家训。
叶徽突然笑了。那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近乎旧式文人的微笑。
\"芳姐喜欢喝茶吗?\"他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