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黄河包头段早已冰封千里。陈长安裹着破旧的军大衣蹲在河堤上,冻得通红的双手捧着旱烟袋,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薄霜。他眯着眼睛望向河面,那道蜿蜒的冰棱子像条银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游延伸。
\"老陈!老陈!\"技术员小李跌跌撞撞地跑来,棉鞋在积雪上踩出深深的脚印,\"上游水文站急报,水位又涨了半米!刘家峁那边的冰坝已经形成!\"
陈长安\"呸\"地吐掉嘴里嚼烂的烟丝,黑黄的脸上皱纹更深了:\"狗日的天气,这是要赶在年前给咱们送大礼啊!\"他猛地站起身,朝工棚方向扯着嗓子喊:\"二柱子!带人把咱们的'宝贝疙瘩'都推出来!快!\"
工棚里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味。二十多个锈迹斑斑的航空炸弹整齐排列,弹体上的\"昭和十四年制\"字样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这些都是去年太原战役缴获的战利品,原本要运往兵工厂销毁,被陈长安硬是截下来一半。
\"小鬼子造这些炸弹的时候,\"陈长安用扳手敲了敲弹壳,发出沉闷的回响,\"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来救中国老百姓。\"他突然用力拧开一个弹头,黄褐色的炸药粉末簌簌落下。
技术员们围坐在弹药箱拼成的\"工作台\"旁改装引信。小李突然惊呼:\"陈工!这个引信构造跟图纸完全不一样!\"他手里的铜质引信管上刻着精细的菊花纹。
陈长安凑近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好家伙!这是关东军特供的延时引信,专门用来炸苏联坦克的!\"他转头朝记账的老王喊道:\"老王!记下来,这批炸弹至少能改装三十个爆破装置,威力够把冰层掀个底朝天!\"
老王扶了扶裂开的眼镜腿:\"可是陈工,咱们的硝酸甘油只剩最后两桶了...\"
\"去卫生院!\"陈长安一拍大腿,\"找张大夫要他那瓶医用甘油,我记得柜子底下还藏着半瓶!告诉他是救命用的!\"
爆破当天,零下二十五度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陈长安带着五个爆破手,像企鹅一样在冰面上缓慢移动。每走一步,冰层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细碎的裂纹在脚下蛛网般蔓延。
\"都把安全绳系紧了!\"陈长安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他不得不挨个检查队员的装备,\"二柱子!你他娘的把绳子拴腰上管屁用!要绑大腿!\"说着狠狠拽了拽绳索。
爆破点选在一处急转弯的河湾。技术员们用烧红的钢钎在冰面上钻孔,蒸腾的白气瞬间在眉梢结霜。陈长安却蹲在一旁,盯着冰层下湍急的暗流发呆。
\"陈工,琢磨啥呢?\"小李呵着热气问。
陈长安指着冰层下珍珠串似的气泡:\"你看这冰,像不像人的血管?这些气泡就是血栓。\"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咱们这是在给黄河做手术啊,晚了要出人命的。\"
突然,通讯员小张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指挥所急电!上游冰坝已经形成!下游三个村子开始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