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像被撕碎的棉絮,从铅灰色的天空倾泻而下。
北大荒的冬天向来严酷,但这场雪来得格外凶猛。
几个知青住的新建的泥草房被厚厚的积雪包裹,远远望去,像一个个被随意丢弃的雪馒头。
食堂里,稀粥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
南方来的知青们挤在窗边,望着外面越积越厚的雪层,脸上写满了新奇与不安。
“这雪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啊!”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知青搓着手,呵出的白气在镜片上结了一层薄霜。
“急什么?”靠在墙角的刘建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下得越大越好,正好不用出工。我巴不得这雪下到开春呢!”
几个本地知青闻言笑了起来。王丽作为老知青,觉得这次的雪和去年一样,下个几天也就停了,捧着搪瓷碗,碗里的稀粥已经结了一层膜。
“北大荒的冬天就是这样,雪能埋到膝盖。”
她满不在乎地说,“等雪停了,咱们还能堆雪人、打雪仗,可有意思了。”
姜柔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雪花像无数白色的小虫,疯狂地撞击着玻璃窗。她转向身边的王丽:“这么大的雪,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李洁端着碗挤过来,脸上带着北方人特有的豁达,“瑞雪兆丰年,雪越大,冻死的虫卵越多,来年的收成就越好。”
食堂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只有角落里的程雨沉默不语,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搪瓷碗,指节泛白。没有人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忧虑。
程雨是重生者。
上一世,这场持续七天七夜的暴雪,让靠山屯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屯里的存粮只够维持一周,运送粮食的车队被阻在几十里外的公社。
当雪终于停歇时,屯里甚至饿死了人。
“程雨,你怎么不说话?”姜柔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
程雨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雪确实有点大。”她不能说出真相,那样不仅没人相信,还可能被当成疯子。
这一世,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偷偷准备——省下口粮,收集工具。
傍晚时分,雪势稍缓。
知青们三三两两地往宿舍走,积雪已经没过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力气。
程雨落在最后,趁人不注意,从工具棚里顺走了一把铁锹和锯子。
“你这是干什么?”姜柔在宿舍门口撞见她,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工具。
程雨拍了拍锯子上的雪:“以防万一。要是雪把门堵死了,咱们还能自己开条路出去。”
姜柔倒是没有反驳,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你说得对,”姜柔点点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夜深了,风雪再次肆虐。知青点的泥草房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程雨,你还没睡?”姜柔迷迷糊糊地问。
“马上睡。”程雨迅速盖好箱子,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她听见姜柔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个可怕的冬天。
第四天清晨,程雨是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土炕早已冰凉,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她猛地坐起身,发现姜柔已经穿戴整齐,正拿着锯子对着木门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