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心满满的道：“我师父说过，我在烧瓷上有天赋，只要大师傅们肯教，从学徒做起，我也能三年做出来。”</p>
他又压低声音道：“就算他们不教，我也能偷学。”</p>
潘筠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志气！”</p>
王小井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这话我只敢跟你们说，都不敢告诉别人，连我爹娘都不敢说，怕他们说我人品不好。”</p>
毕竟偷学并不光彩。</p>
潘筠笑道：“学徒，学徒，便是要学习的徒弟，师父不主动教，那是为了考你们的领悟力，既如此，你多留心，多领悟有什么错？”</p>
王小井眼睛大亮：“下次若有人说我偷学，我就这样回他！”</p>
潘筠：“……那你得避着你师父点儿。我之前给你找的《大诰》，你看了多少了？”</p>
王小井沉默。</p>
潘筠就摇了摇头道：“你这样不行啊兄弟，我告诉你，没有哪一代大师是不识字，是学识不丰厚的。”</p>
王小井苦恼道：“可我不认得几个字。”</p>
“你才多大呢，从现在开始学便是了。”潘筠想了想道：“你等着，我明日送你一本《说文解字》，不懂的字，你就查字典，再不行就问人，可以不会写，但一定会读，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领悟到书中的含义。”</p>
王小井被潘筠鼓舞得心都蹦起来了，他狠狠点头。</p>
潘筠满意不已，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来：“本来是要等你多认一些字再给你的，不过你既然要离开县城，到别的地方闯荡，便先给你吧。”</p>
王小井伸手接过。</p>
封面朴实无华，装订也颇为朴实，是用针线缝起来的。</p>
他点着上面的字念道：“中或瓷器又展……”</p>
王小井越说，声音越低。</p>
潘筠面无表情：“……中国瓷器发展及变革！”</p>
王小井快要哭了：“字好难认！”</p>
潘筠就掏出两锭银子，拉过他的手，啪的一下拍在他的手心，语重心长的道：“既然你师父那里没活干，那你就留在村里念一段时间书吧，好歹把常用字给学会了。”</p>
村中的学堂还是山神庙赞助的呢。</p>
当然，实际出资人是潘筠……和王璁。</p>
这也是她最骄傲的一件事，作为庙祝，以山神庙的名义开办的学堂，她一直负担了八成的资金，只有偶尔不凑手的时候才和大师侄伸手。</p>
而且，村学已经开了两所，除了汾水村外，离他们才五里不到的下河村也新建了一个，也是从山神庙中抽出资金来。</p>
不论男孩，还是女孩，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都可以进学堂读书认字。</p>
不错，潘筠已经豪横到把村学的招生年龄放宽到三十岁以下了。</p>
当然，目前学生入学年龄最大的是十四岁，更大一点的可能是不好意思。</p>
王小井就很不好意思，一脸扭捏：“我，我要是去了，我岂不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了？”</p>
潘筠：“怕什么，都是一个村的，熟人，没人取笑你。”</p>
王小井：……正因为是熟人，所以才更会取笑吧？</p>
潘筠撸起袖子：“你去不去？”</p>
王小井立即道：“我去，我过两日就去。”</p>
“嗯？”</p>
王小井默默改口：“我明日就去。”</p>
潘筠：“别偷懒，也别害羞，我会让我大师兄盯着你的。”</p>
王小井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书，脑瓜子都快要炸了，他也不知道他刚才停下来到底是对还是错。</p>
他把手里的两锭银子塞回去：“我不用钱。”</p>
潘筠推回去：“虽然读书不要钱，但你不出去打工，不得补贴家用？”</p>
王小井塞回去：“不用，我家管我一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p>
“拿着吧，拿着吧，等你学完了常用字，要是出去打工，身上也有些钱傍身。”</p>
“不行，这可是十两，我家一年除去吃用，全家可能才存下这点钱。”</p>
“你就当是替你爷爷收着吧，”潘筠道：“我们不在家，就剩我大师兄一个人，三天两头的要辟谷，可怜得很，你把钱给你爷爷，让他时不时的关照我大师兄一点，这点钱就当是付的饭钱。”</p>
“王道长一个人能吃多少……”</p>
潘筠按住他的手：“这话你再说一遍？”</p>
王小井就想到王费隐的饭量，张了张嘴把话咽回去。</p>
就这一迟疑，潘筠彻底把银锭按在他掌心：“别再推来让去的了，我好尴尬，我一尴尬就想动手揍点什么。”</p>
王小井脑海中就闪过她单手扛神像的画面。</p>
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垂眸慈悲注视他的山神神像，没敢再拒绝。</p>
当初这神像可是他看着烧制的，入庙时整整要四个大人才扛得起来。</p>
他不想尝试潘筠的手劲。</p>
王小井把银子塞怀里，起身道：“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吧。”</p>
“干嘛？”</p>
“给你和王道长打菜。”</p>
“那不用，我大师兄给我煮面了。”潘筠这才想起来，王费隐正在给她煮面呢。</p>
她跳起来就要往山上跑，却被王小井一把拽住，愣是给往家里拉。</p>
王家也正在做晚食，听王小井说完，还没来得及把怀里的银子拿出来呢，王老丈就打开橱柜，拿出一个大碗，笑吟吟的道：“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还以为明日你师兄才下山呢，所以我想着明日给他带上山。”</p>
他把碗递过来。</p>
潘筠低头一看，眼睛顿时挪不开了，还咽了咽口水。</p>
碗里是一大碗剁碎的肉沫，拌着生姜丝炒得香香的，看上面的碎白花，当是五分瘦五分肥的好肉。</p>
油脂扑鼻，潘筠不由咽了咽口水。</p>
她闭关两天，就辟谷两天，辟谷时不觉得，但现在感觉是真饿啊。</p>
潘筠不由自主的接过，“谢谢王爷爷。”</p>
王老丈笑眯了眼，挥手道：“快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