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重勇看来，让关中百姓看看汴州军，是怎么在长安城外，将吐蕃人打得丢盔弃甲的，这正是摆开戏台子唱大戏啊！想找这样的机会当真是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p>

赢了，三军气势如虹，一个新朝廷就如旭日东升一般，足以打消所有质疑。李承宏之流，便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p>

可要是输了，那就是丢大脸了。将来汴州军要是再想进关中，可就未必如这次顺利，指不定会出什么状况。</p>

当然了，方重勇现在也是没有什么选择。与其仓促派兵，在雍县附近和吐蕃军决战，还不如把兵马撤回来，在长安以逸待劳。</p>

“你走一趟凤翔府，去吐蕃军大营，告诉达扎路恭：我已经在长安西面不远的香积寺，布下了十面埋伏。他要是条汉子，就带兵来这里跟我决战。</p>

他要是不敢来，就依照吐蕃的规矩，在帅旗上挂上一只老鼠。放心，此番邀战，达扎路恭不会斩使者的。”</p>

方重勇对张光晟吩咐道。</p>

派别人他还有些不放心，张光晟是认识达扎路恭的，那位吐蕃大论多少还是会讲一点人情关系，不会在这个时候斩来使。</p>

斩了，就是做贼心虚，影响军心士气。以达扎路恭那种严谨肃杀的性格，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p>

“官家，我们真要把吐蕃人引到长安城下决战吗？”</p>

张光晟有些吃惊，或者说难以置信。</p>

“你怕不怕？”</p>

方重勇笑着问道。</p>

怕肯定是怕的，但这个时候，张光晟怎么可能怂！</p>

他拍拍胸脯道：“怕他个鸟！吐蕃人又没有长三头六臂，一刀下去不死，就再砍一刀，哪有杀不死的！只是……官家说邀约达扎路恭在香积寺决战，那厮一肚子坏水，他会上当么？”</p>

张光晟问了一个类似于“如何把老鼠药喂到老鼠嘴里”的严肃问题。</p>

你都公开说在香积寺决战了，势必埋伏妥当。吐蕃人进来决战，没打就输了三分。张光晟当年就知道达扎路恭这厮十分狡诈。</p>

怎么可能方重勇说啥，对方就认啥。</p>

“此为疑兵耳，达扎路恭得知后，必定小心谨慎，不敢派兵突袭长安。</p>

我们集结整顿兵马也是需要时间的。”</p>

方重勇轻轻摆手笑道。</p>

你猜，我有没有准备呢？你猜呀？你敢不敢赌一把，敢不敢莽一波？</p>

方重勇觉得以达扎路恭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去猜的，他没事带兵去香积寺作甚！</p>

这一招只是要让达扎路恭认为汴州军掌握战局，已经有万全准备。那么他顾头不顾腚的一路奔袭长安，可能性就非常小了。</p>

就是在玩心理战！</p>

方重勇现在最怕的是达扎路恭疯了一样什么都不顾，抛弃辎重直接莽长安。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战术，很多时候防不胜防。</p>

“得令，末将这便启程。”</p>

张光晟转身出了书房。</p>

“官家，下官去查验一下辎重粮秣。既然吐蕃人来了，那么我们在长安周边建几处营垒，也是应有之意。”</p>

李筌对方重勇叉手行礼道。</p>

既然决定了，那就不必叽叽歪歪继续讨论，直接干就完事了！这一战是必然要打的，要不然，关中人心不服。</p>

强者，就要有强者的姿态。失败者肯定不是强者，汴州军实力如何，吐蕃人是一块试金石。</p>

车光倩在邠州打得不错，但长安本地人毕竟没看到，体会不深。甚至他们看到邠州来的流民，还会以为吐蕃人正得势呢。</p>

所以，很有必要在长安城下，让关中天龙人们都擦一下眼睛，看看强军的姿态是什么样的。</p>

大唐社会风气极端慕强。方重勇非常确信，只要这一战打赢了吐蕃人，那么新朝的根基就已经奠定了。</p>

要赢，才有话语权。</p>

……</p>

正如方重勇所料的那样，达扎路恭确实没有顾头不顾腚的一路莽到凤翔府。他也输不起，一旦输了，唐军兵马反击的话，陇右与河西诸州，都会不稳。</p>

达扎路恭带兵穿过鸟鼠山的山道，抵达襄武的时候，在此地镇守的李惟岳，选择了不战而逃。</p>

达扎路恭立刻就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哪怕是急行军，也不可能保密。</p>

之后一路向东，李宝臣麾下兵马，都是不愿意与吐蕃军交战，选择了保存实力。等到八月中旬时，吐蕃军已经占领陈仓。</p>

一路不说是所向披靡，至少也是鬼影子都没看到。</p>

凤翔府在宝臣大帅刚刚抵达的时候，本地百姓就跑了很多，之后时局动荡，又是不断逃离。现在吐蕃人来了，几乎是能走的都走了。</p>

当然了，也不排除是被人引导，集体迁徙走的。</p>

总之，达扎路恭好像是占了很多地盘，却又没得到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p>

吐蕃军继续西进，占据了虢县，在本地大户家中找到一些来不及运走的粮草，总算是缓解了一点后勤压力。</p>

目前种种，让达扎路恭心生警惕。如果是唐军被他们打得丢盔弃甲也就罢了，但现在这样一路都是空城，完全看不到军队影子的情况。</p>

多少有点诱敌深入，坚壁清野的意思。</p>

接下来是选择缓慢推进，还是一波莽到长安，达扎路恭有些拿不准。而且他与纳囊·赤托杰也中断了联系，两军间隔太远，已经无法互相支援了。</p>

这天夜里，正当达扎路恭查看在虢县搜寻到的关中地图时，亲兵禀告唐军有使者前来交涉，正是张光晟无疑。</p>

看到老熟人，达扎路恭也是心中感慨。当年在方清身边的小跟班，现在变成了大跟班，看似地位不变，实则已经不可小觑。</p>

“咱们也不是法，无须你激将。”</p>

达扎路恭面不改色淡然说道，却也没有让张光晟带话给方重勇。面对这样心思极多的对手，多说多错，所以达扎路恭选择什么也不说。</p>

等张光晟走后，达扎路恭环顾空空荡荡的书房，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在军务上都找不到一个能够商议的人！</p>

吐蕃国内极端险恶的政治斗争，让他无法找到志同道合的人。</p>

“你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呢？”</p>

达扎路恭在书房内踱步，嘴里不停的自言自语，内心异常焦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