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所谓“驱虎吞狼”的比喻实在是不太恰当，用抱薪救火来形容还差不多。</p>
“如此，只会让藩镇做大！当真愚不可及！”</p>
李史鱼大骂道。</p>
李宝臣就是藩镇出身，入关中夺权的。李史鱼作为他的亲信幕僚，如何不知道类似的活计是什么玩意！</p>
如今的关中，就只是个占据了长安的藩镇罢了！</p>
此时此刻，韦坚老神在在，李史鱼面红耳赤，二人谁也不肯让一步。</p>
马璘在一旁听得插不上话，他只是个武将而已，还能怎么样？</p>
李惟诚等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个宰相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完全是鸡同鸭讲。</p>
这要争论到什么时候？</p>
不过话说回来，两位宰相之间还是有一个重要共识的：对于关中来说漕运事大，不可交给不听话的武将来守卫。收拾安守忠势在必行，只是要用什么手段，值得商榷。</p>
“二位相公，不如末将带兵屯扎蒲州，李将军（指李惟诚）屯兵潼关，以观望事态为主。</p>
然后朝廷下令，让李怀光与安守忠二人带兵换防。先下旨，后动手，视情况而定。”</p>
马璘对韦坚和李史鱼抱拳行礼建议道。</p>
他这个办法，有点像是在和稀泥。</p>
只不过嘛，这种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算是“文的一手，武的一手”。</p>
两路兵马，见机行事，非常妥当。</p>
毕竟，又不是让他们直接出兵！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去捡便宜而已！</p>
比如说，安守忠和李怀光的兵马，一言不合就打得两败俱伤，然后马璘他们再去收拾局面。</p>
想想还挺美的，就算不可能，想想还是没问题的吧？</p>
“那就这样吧，本相不想说了。”</p>
李史鱼甩甩衣袖，转身就走了，一刻也不想在议政堂里面呆着。他这个宰相，当得憋屈，自从关中的情况稳定后，各种幺蛾子都冒出来了。</p>
他其实是不满意的，只是没办法，马璘是带兵的人，李惟诚和王武俊也是将领，他们都是在一线打仗的。这些人不支持，那么宰相说出来的话，也就出不了议政堂。</p>
就跟个屁一样，能放还好了，不能放就得憋着，别提多难受了。</p>
“就这么安排，军令这两天就会下来，几位将军待军粮备齐后，便各自开拔吧。”</p>
韦坚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p>
李史鱼感觉很累，他也不觉得轻松。</p>
如今早就不是盛唐了，当宰相的，哪个会觉得轻松呢。各种事情都需要人去处理，维持关中这一摊子，已经很不容易了。</p>
“末将告辞！”</p>
马璘等人各自抱拳行礼后离去，并不走一路，他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各自有各自的路子。</p>
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才联合到一起的，很难说将来会不会互相动刀。</p>
等所有人都走了，韦坚这才盘坐在软垫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p>
“汴州……会如何？”</p>
他心中蹦出一个念头来，感觉有些不安，又无力去改变什么。</p>
实力对比摆在这里，汴州没有截断关中的漕运，并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想。</p>
虽然不知道方清是怎么打算的，但是应该没有马上翻脸的意图。</p>
还是那句话，漕船到长安确实是维持了关中的生命线，却也繁荣了汴州的商贸，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p>
箭在没有射出去的时候，威胁是最大的，汴州那边执行的策略就是如此。</p>
可以动，但是暂时却不动，好像有一把剑悬在头顶上一样。</p>
这让关中朝廷的掌舵人，觉得很麻烦，如同被捆住手脚一般。</p>
关中要出兵，就要承担出兵的风险，以及一旦战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整个政权都有可能被颠覆。</p>
但同样的，如果打赢了，那么就能稳固根基，获得更长的生命力。</p>
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有利有弊，并不存在所谓的“万全之策”。</p>
“得想想办法，拖住银枪孝节军才行。”</p>
韦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p>
……</p>
开封城外的驿站，规模很大，甚至有点吓人。</p>
由于“朝廷”的色彩被淡化，因此驿站被划分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区域。小的给官员、使者临时居住，大的给行商旅人借宿，互不干扰。</p>
此驿站有马匹两百，院墙高大有士兵守卫，堪称是“门衔周道，墙阴行桑”，是一座守卫不太严密的小城，这也是为什么开封驿在开封城外的主要原因。</p>
驿站规模太大，县城容不下。</p>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一个地方，住在驿站里的人，又是深居简出，熟人不太可能会遇到的。</p>
然而，刘忠翼今日刚刚出院子，便跟李庭望迎头撞上了！</p>
前些时日，就是这位，对刘忠翼百般推脱，不让他与安守忠见面。如今二人在驿站内狭路相逢，李庭望武夫出身，一下子冲过去，揪住身材瘦小的刘忠翼，抓着衣领就把他往驿站外面拽！</p>
此时此刻，什么话也不需要多说，刘忠翼来汴州是干什么的，李庭望已经脑补了一个大概。</p>
李庭望挟持刘忠翼来到汴州府衙，此时方重勇正在书房内批阅公文。春季下发的青苗贷，有些农民还不上，方重勇签署政令，允许这些人今年先还一半，剩下的一半，到明年再还。</p>
他手头有很多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一直盯着洛阳那边的情况。</p>
李庭望一进书房，就毫不客气的对方重勇说道：“官家好算计啊，一面接待李某，一面却又与关中伪朝密谋，简直欺人太甚了！”</p>
“这是何故？本官实不知情啊！”</p>
方重勇连忙将李庭望迎到桌案前坐下，却没有让刘忠翼落座。</p>
他指着这位关中来的宦官，对李庭望解释道：“实不相瞒，前日有个自称关中朝廷来的宦官，来找本官，说是可以让关中那边对你们用兵。某观此人信口开河，不敢轻信，便将其安置在驿馆。本官不认识他，李将军可是知道他是谁？”</p>
听到这位掌管一方的大佬说谎不眨眼，刘忠翼气得面色涨红，却又连一个字都不敢说。</p>
因为他怕死，而死人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反驳的。</p>
“哼，好你个刘忠翼，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居然来汴州了！”</p>
李庭望指着刘忠翼大骂道，心中惊惧不已。</p>
这个刘忠翼，知道很多事情。方清若是也知道，那条件便不好谈了。</p>
因为刘忠翼会告诉方清，如今安守忠和他，已经和惶惶不可终日的野狗差不多了！</p>
李庭望暗暗想道，心已经沉到谷底。</p>
“把他带出去，莫要听他聒噪。”</p>
方重勇指着刘忠翼，对大聪明吩咐道。</p>
刘忠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这位方大帅冰冷的眼神，就知道他只要敢反驳一句话，绝对死无葬身之地。</p>
刘忠翼不情不愿走后，方重勇这才对李庭望叹息道：“安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妨明说吧。这两年关中修生养息，恢复了一些元气。本官看今年冬天，那边也差不多要对洛阳用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