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边令诚倒是冤枉李栖筠了，后者也没料到方重勇居然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就把盖子给揭开了！</p>
这位昨天不是成竹在胸么？就这？</p>
本大使想在安西四镇做一些大事，不屑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在小事上纠结。</p>
三八.六.一六四.二四六</p>
这便是吐火罗没有两边摇摆，左右逢源的原因之一。他们必须对大唐忠诚，来展现自己的“统战价值”，寻求力量投射距离最远的大唐支持，来保护自己的独立性！</p>
如果他们站在吐蕃，或者黑衣大食那边，就会被对方吞并。吐火罗一次站队都不能站错，所以干脆就不站了。</p>
这位名叫祁斯的吐火罗使者，实际上是一位“大唐通”。当年在大唐宫廷当过宿卫，除了相貌不似中原人，语言语调、生活习惯、行为举止，已经跟普通长安官员没有什么区别了。</p>
相对而言，吐火罗跟大唐的交情是最深的，而从地理环境上说，大唐攻打吐火罗又最难。</p>
在唐代的羁縻封号中，“大首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威风，但其实小得可怜，说出去只能吓唬小孩。</p>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鸟事，而是遇到了安西四镇的内部纷争，比如说方重勇与高仙芝等人，在政务军务上产生矛盾，那李栖筠应该多半还是会站在方重勇这边。</p>
方重勇用准备好的麻布将脚擦干，随即一脸正色看着李栖筠询问道。</p>
本大使以为，高副都护在安西四镇滥用武力，行的是竭泽而渔之法，不是长久之策。</p>
倒是李判官办事稳重，忠于职务，可为安西都护府官员之表率呐！”</p>
如果方重勇要造反，要带着整个西域投靠吐蕃，当一个“吐蕃西域王”。或者方重勇非得让李栖筠的正妻陪睡陪玩，那李栖筠肯定要站在他对面。</p>
毕竟，这是违背唐代社会“公序良俗”的事情，是个男人就不能忍。</p>
方重勇需要边令诚这边应付好长安的天子，也需要高仙芝打理编制数量就超过两万的安西军精兵。</p>
“下官之前还在为大使担忧，现在看到大使一切尽在掌握，某这便可以回去安睡了。”</p>
“李判官直接说吧，方某听着呢。高仙芝与边令诚那边，到底说了些什么？”</p>
党同伐异，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p>
西域远离中原，各据点分布又极为广泛，好似星罗棋布一般。</p>
……</p>
然后“王子”下面才是“大首领”。</p>
方重勇面带笑容，看着高仙芝与边令诚询问道。</p>
第二天刚刚入夜的时候，李栖筠果然勤快得很，挨个的通知当事之人到自己在家中赴宴。</p>
反倒是近在咫尺的吐蕃与黑衣大食，对他们威胁极大。</p>
一听这话，院落内众人脸上本来还挂着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原地！</p>
方重勇说“随便看看”，但在场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真的在开玩笑！</p>
他们之间若是闹出大事来，且不说方重勇会不会被撤职，起码安西四镇会陷入混乱是跑不了的。</p>
听到这话，李栖筠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位方大使年纪轻轻，政治手腕好是娴熟老辣！</p>
方重勇贪不贪财，李栖筠不知道，可是他却很清楚，高仙芝与边令诚绝对是贪财之人。高仙芝在龟兹镇手脚就不怎么干净，当然了，水至清则无鱼，人无完人，李栖筠不想评价这种行为究竟如何。</p>
看他姿态摆得这么低，方重勇瞬间了然。吐火罗夹在吐蕃、阿拉伯、大唐之间，可谓是朝不保夕，哪一边都能捏死他们。</p>
要想成事，需要群策群力，方某需要李判官来助我一臂之力。</p>
“吐火罗叶护乌利多，身体还硬朗吧？”</p>
刚刚的会面，李栖筠更是明白了高仙芝等人与方重勇在政治手腕上的段位差距。他在心中默默的作出了判断，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划定了新的原则。</p>
但是如果他将来打输了，那么这些被记录在小本本上的东西，就会成为脖子上的套索。</p>
注意，这些都是大唐册封的名号，也就是大唐所承认的封号，不代表对方在吐火罗本地的实力。</p>
高仙芝与边令诚还算知情识趣，也算是逃过一劫。要不然，他也不得不出重手将这两人收拾掉，要不然，安西四镇杂音过大，就没办法办正经事了！</p>
不过既然选择“内部解决矛盾”，那么把李栖筠拉到自己这边，哪怕对方两不相帮，也是为方重勇解决了一个重大隐患。</p>
“李判官，某听闻你当初怀才不遇，是信安王长子李岘提携了你，对么？”</p>
只不过，方重勇现在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到底是智珠在握，还是轻率莽撞？</p>
“高仙芝他们还没笨到家，知道找李判官商议对策。</p>
李栖筠微微点头说道。</p>
“我那个妾室，你应该见过的，她其实是……”</p>
于公于私，李栖筠都必须要把高仙芝等人找他参谋对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方重勇，否则自身立场就说不过去了。</p>
他的表情很诚恳很严肃，但光着的小腿上长满了汗毛，再加上不修边幅的衣着，看着又有些莫名的滑稽。</p>
“明日李判官帮个小忙，在你家里摆上一桌酒，把吐火罗的使者代表，还有高副都护与边内侍都叫上，本大使要在宴席上，把这件事妥善处置了。”</p>
这位方大使，很不简单。</p>
“大使，下官是真有大事禀告……”</p>
把这个人拉到自己这边，便可以保持政策渠道的通畅，不会被高仙芝等人架空。</p>
反正高仙芝作为安西副都护会打仗就行，一俊遮百丑。只要能打胜仗，长安天子都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p>
“大使，安西民风不比中原，这送出去的礼物再收回来，难免心有怨恨……”</p>
不过嘛，这是西域唐军之中的内部矛盾嘛，并非是面对吐蕃人那样没有回转的余地。</p>
李栖筠苦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位方大使。</p>
李栖筠很是矜持的回道：“这些都是下官的本分，方大使但有吩咐，只要不是出卖大唐的利益，那下官自然是责无旁贷。”</p>
他们的心思，方某明白得很。</p>
听方重勇这么询问，祁斯恭敬行礼道：“叶护身体壮实，能开三石弓，能上阵杀吐蕃人，谢方大使关心。”</p>
“其，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p>
李栖筠觉得，方重勇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边界”在哪里，这就很难得了。</p>
而早就各自准备好的方重勇、高仙芝、边令诚等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欣然赴宴。只有吐火罗使者，身份是吐火罗大首领的祁斯，被蒙在鼓里。</p>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从来就没有平白无故的亲善。爱与恨的背后，都有一笔红果果的经济账和政治账要算清楚。</p>
然而等李栖筠离开后，方重勇却是嘴角挂起一丝冷笑。</p>
李栖筠惊讶得无以复加，就算有方重勇的亲信，刚才在他住所外偷听谈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回来禀告完毕吧？</p>
祁斯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p>
无奈之下，高仙芝与边令诚二人，只好把吐火罗使者送的那些黄金工艺品端上来，他们本来是想宴席过后私下里交给方重勇，认个错服软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当着吐火罗使者的面发飙了！</p>
很快，那些珠光宝气的工艺品被下仆端上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晃了眼。</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