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慌忙上前扶住他,掏出手帕擦拭他唇边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眼中却带着复杂的情绪:“可二叔他……并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
顾廷钰冷笑一声,推开妻子的手:“他们享受着用我母亲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会不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狠:“我定不会让老二得偿所愿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夜更深了。
邵氏叹了口气,重新搀住丈夫:“回去吧,药该凉了。”
顾廷钰任由妻子搀扶着向前走,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廊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长一短,一挺一直。
走到院门口时,顾廷钰忽然停下:“你先回去,我去书房取个东西。”
邵氏担忧地看着他:“让阿福去取吧,你该休息了。”
“无妨。”
顾廷钰的语气不容置疑:“有些东西,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邵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待邵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顾廷钰脸上的病容忽然褪去了几分。
他转向暗处,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阿福从阴影中走出,恭敬地递上一封信:“按公子的吩咐。”
顾廷钰看着手中燃烧的信纸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会帮的。”
他抬脚碾灭最后一星火苗:“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夜风吹散地上的灰烬,顾廷钰转身走向书房。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哪还有半点病弱之态。
月光穿过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顾廷钰反手锁上门栓,方才还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
他走到黄花梨书架前,手指在《黄帝内经》的书脊上轻轻一按,暗格应声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刀。
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他八岁生辰时,母亲从佛前求来的平安结。
“母亲……”
他指尖抚过刀刃,在指腹留下一道细痕。血珠渗出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
顾廷钰眼神一凛,迅速将匕首藏入袖中。
转身时,书案上的铜镜映出他的侧脸。
这张苍白病弱的面具,他已经戴了二十年。
每日卯时三刻准时发作的咳疾,太医诊脉时故意紊乱的脉象,甚至喝下去就会吐血的汤药——其实都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顾廷钰想起今日沈青萍扶他时,那截纤细手腕传来的颤抖。
多好的棋子啊,被丈夫背叛的痛楚已经蚀穿了她的理智,只需再推一把。
“公子。”
阿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药煎好了。”
顾廷钰立刻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
等阿福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又是那个体弱多病的顾廷钰。
“先放着吧……”
他虚弱地摆手,却在阿福转身时瞥见对方衣摆沾着的泥点:“你去过马场?”
阿福浑身一僵。
顾廷钰端起药碗,在热气中眯起眼睛:“见到廷烨了?”
不等阿福回答,他突然将药汁泼向窗外。漆黑的药液淋在月季丛上,花瓣瞬间蜷缩发黑。
“二公子他……带着蓉姑娘去挑了匹小马驹。”
阿福声音发颤:“说是给咱们姑娘生辰的贺礼。”
瓷碗瞬间在顾廷钰手中裂开一道细纹。
“娴姐儿近来如何?”与那丫头走得很近么?”
阿福的喉结上下滚动:“自打蓉姑娘上月回府,咱们姑娘就常邀她去暖阁斗草赏花,前儿个还……”
他突然噤声,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
“说。”
“还亲手给蓉姑娘梳了堕马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