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血战葫芦川(2 / 2)

明风再起 浮世蒹葭 1705 字 12天前

李双喜的燧发枪哑火了。他扔掉烧红的枪管,抽出腰间雁翎刀。刀光闪过,清军的喉头喷出黑血,但更多的清兵已逼近眼前。这个汉子突然笑了,反手将刀刃捅进自己腹部,借着剧痛从血雾中跃起,竟用豁口的刀背砸碎了三张人脸。

日暮时分,葫芦川已变成人间炼狱。清军的铁蹄踏过尸体堆砌的山坡。李双喜瘫坐在焦黑的树桩上,看着最后五百死士冲向清军大阵。他们举着的\"均田免赋\"大旗早已浸透鲜血,在箭雨中碎成布条。

图尔格勒住战马,望着峡谷里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曾经在山西贩粮的晋商,正在作鸟兽散。八旗军的传令兵飞马报来:阿济格部在三十里外再遭伏击,红夷炮全数丢失。

\"传令,焚烧尸体。\"图尔格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夜风卷起灰烬,将血腥味传遍吕梁山脉。

宁武关外三十里,葫芦谷。

李自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指节捏得发白。山谷两侧的松枝在晨风中簌簌作响,沾着露水的旌旗却凝着血腥气。他望着谷底翻涌的人潮,八旗兵猩红的甲胄如同岩浆般漫过拒马阵,晋商火铳手在木栅后装填的速度越来越慢。

\"放狼烟!让刘宗敏带老营回援!\"闯王的声音被炮声撕碎。东南方的山崖突然腾起火光,三门弗朗机快炮喷出白烟,铅弹呼啸着砸进清军马队,将披甲战马连同背上的巴牙喇兵撕成血雾。碎肉混着铁片溅在黄龙旗上,阿济格的坐骑被削去半边脑袋,马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谷底突然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五百镶黄旗巴图鲁举着丈二长矛突入大顺军左翼,包铁马蹄踏碎了三层拒马桩。十七岁的孩儿营把总王小七刚要举起钩镰枪,就被重甲骑兵的狼牙棒砸碎了天灵盖。少年兵的血浆溅在绣着\"顺\"字的战旗上,那旗子被马蹄卷着,裹住了一门正在装填的虎蹲炮。

\"点火!\"晋商王家的少东家王承宗嘶吼着,家丁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弗朗机子铳带着火星窜出炮膛,三十步外的清军盾车轰然炸裂。镶红旗的云梯兵刚搭上木栅,就被飞溅的木刺扎成了刺猬。但更多的包衣阿哈举着牛皮盾冲上来,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把浸了火油的草捆扔进壕沟。

山崖上的火炮突然哑了火。回援的图尔格白甲兵攀着岩缝摸上了东侧高地,镶白旗的重箭穿透了炮手的咽喉。王承宗看着家传的万历年间佛郎机炮被清军掀翻,炮管滚落山崖时砸碎了三个火铳手的脊梁。他抽出祖传的雁翎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已经发黑——那是三日前在代州城外,他亲手砍下某个戈什哈脑袋时染的血。

谷底突然卷起腥风,缓过神来的阿济格中军大纛出现在北坡。三百乌真超哈营的重炮开始轰鸣,裹着硫磺味的铁弹将大顺军的楯车轰成齑粉。李锦带着老营骑兵从烟尘中杀出,三眼铳的铅子打穿了三个摆牙喇的棉甲,但更多的白甲兵涌上来,用虎枪挑飞了掌旗官。

\"放箭!\"阿济格的金盔在晨光中闪烁。漫天箭雨遮蔽了朝阳,晋商私兵举着的牛皮盾被重箭射穿,带着倒钩的箭镞扎进肩胛骨的声音此起彼伏。王承宗看见族叔王守业被钉在炮架上,老人握着火绳的手还在抽搐,直到镶蓝旗的刀斧手砍下他的头颅。

正午时分,谷底的积水变成了暗红色。尸体堆成了新的壁垒,镶红旗和马褂兵在死尸间厮杀。某个大顺军哨总被长矛捅穿肚子,他抱着矛杆往前冲了三步,用牙咬断了清兵的喉管。火铳炸膛的焦糊味混着肠肚的腥臭,引得秃鹫在低空盘旋。

西坡突然响起海螺号。刘宗敏的黑旗终于出现在山梁,但图尔格的戈什哈早已埋下地雷。冲天而起的火光中,三十匹战马被掀翻,断腿的老营兵还在往前爬,直到被巴牙喇的一刀砍下首级。李自成抽出双刀,亲兵队举着藤牌结成圆阵,八旗兵的尸体在阵前堆成环形。

申时三刻,最后三门大将军炮炸膛。燃烧的炮车引燃了山谷枯草,浓烟裹着火星直冲云霄。镶黄旗的传令兵在火海中奔驰,马尾巴带着火苗,将阿济格的军令传遍战场:\"不留活口!\"

残阳如血时,王承宗握着半截断刀跪在尸堆上。他的织金箭袖早成了破布,镶着猫睛石的腰带缠着半截肠子——不知是哪个戈什哈的。谷底传来婴儿啼哭,某个大顺军女兵蜷缩在车辕下分娩,新生儿的第一声哭喊淹没在镶白旗的欢呼中。阿济格的金盔从坡顶缓缓移来,王承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摸向腰间的火折子。

五步外的尸堆下,埋着最后一桶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