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外的天光刺破最后一层灰尘时,葛凡的膝盖几乎要跪进泥里。
苏婉儿的指尖还攥着他衣角,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根细绳子拴着他发飘的意识。
“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发梢沾着碎石渣,却偏要仰起脸冲他笑,“我之前踩点时发现的废弃工厂,离遗迹三公里,不会有人追来。”
葛凡顺着她的指引望去。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在地上,半堵水泥墙拦着半片天空,风卷着碎纸片从破窗户里钻出来,擦过他发疼的脸颊。
他扶着墙站稳,这才注意到苏婉儿的鞋跟早断了,脚腕上有道血痕,正渗着细红的血珠。
“先处理伤口。”他扯下自己的外套,动作太急扯动左肩的旧伤,倒抽一口冷气。
苏婉儿却抢先蹲下来,从随身小包里摸出消毒棉:“我带了应急包,你伤得比我重。”她的手指在他胸前游移,碰到他藏在衣领下的水晶容器时顿了顿,“这是……在遗迹里拿到的?”
葛凡低头看向那枚巴掌大的水晶。
幽蓝色的光晕在内部流转,像困着一团将熄的星子。
这是他在核心残骸崩塌前,用意识共振枪强行震碎防护层抢来的——系统提示过,里面封存着“被抹除的记忆片段”。
“是我童年的记忆。”他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抚过水晶表面,“他们……他们当年抹掉了我的过去。”
苏婉儿的手突然收紧。
消毒棉按在他肋骨的伤口上,疼得他额头冒汗,却见她眼底泛起水光:“所以你才拼了命要进遗迹?哪怕被陈烈的军刺划开肩膀,哪怕意识共振枪只剩17%能量……”
“因为我要知道,”葛凡握住她沾着药渍的手,声音低得像叹息,“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孤儿院弃儿,会觉醒能震碎空间的意识力。为什么系统第一次激活时,我脑子里会闪过‘原生意识’这个词。”他深吸一口气,将水晶按在眉心,“现在,我要自己看。”
黑暗瞬间笼罩视网膜。
记忆碎片像被狂风卷起的纸片,在意识里漫天飞舞。
葛凡踉跄着抓住其中一片——是消毒水的气味,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脸。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小小的,指节还沾着泥,却被银色的金属环扣在手术台上。
“生命体征紊乱!”
“加大镇定剂剂量,原生意识排斥反应太强了!”
“记录:7号实验体脑域开发度突破12%,但自主意识不可控,必须进行记忆重编码。”
童稚的哭声在耳畔炸响。
葛凡想动,却发现身体被无数根细针穿透——那是连接在他太阳穴上的电极。
他看见玻璃窗外有张脸,戴金丝眼镜,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手里举着写满“意识重塑计划”的文件夹。
“爸爸……”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喊,可那人只是转身离开,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敲在他心上。
“够了!”葛凡猛地扯下水晶,额角沁出冷汗。
他的呼吸急促,瞳孔里还残留着白大褂的影子,“他们……他们把我当实验品。所谓的童年记忆,都是被灌输的谎言。”
苏婉儿的手覆上他颤抖的手背:“所以你之前总说‘命运齿轮’,原来……”
“叮——”
通讯器的蜂鸣声打断了她的话。
葛凡的指尖刚要触碰,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信号源,距离3.2公里,正以每小时200公里速度逼近】
他瞳孔骤缩,猛地将苏婉儿拽到墙后。
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被风掀开一角,漏下的光里,他看见她眼底的惊慌,却听见自己声音冷静得像冰:“有人来了。”
“是黑鹰会?还是……”
“不是陈烈。”葛凡摸出腰间的干扰器,指尖在开关上顿了顿,“气息不对。”他突然想起遗迹里那个沙哑男声——陈烈说过“天启核心”,而董浩之前提过“青莲”。
此刻系统提示的能量波动,和董浩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重叠了。
“婉儿,躲到最里面的仓库。”他将干扰器塞进她手里,“如果我半小时没回来,启动这个,它能屏蔽半径五公里的所有信号。”
苏婉儿抓住他手腕:“你要去哪?”
“去会会老朋友。”葛凡扯出个带血的笑,转身时水晶容器从口袋里滑出,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弯腰去捡,却在反光里看见——
三公里外的公路上,七辆黑色越野车正碾过碎石,车头的探照灯像野兽的眼睛,照亮了副驾驶座上那个人。
董浩。
他的左肩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握着通讯器,声音透过风声传来:“目标在废弃工厂,确认携带核心机密。总部命令:活要见人,死……也要见脑。” 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被风掀开的缝隙里,漏下的光斑正缓缓爬过葛凡的手背。
他的拇指重重按下干扰器开关,刺耳的电流杂音瞬间在通讯器里炸开——这是系统根据“青莲”信号频率定制的反制程序,能让三公里内所有电子设备变成哑巴。
“检测到三处热感源。”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淡蓝色的三维投影浮现在视网膜上:西侧废弃水塔顶端、东侧断裂的龙门吊横梁、正前方半人高的水泥墩后。
每个红点旁都标着“狙击位”的字样,最中央那个闪烁的金色标记,正是董浩所在的车队,正以每小时180公里的速度碾过碎石路。
葛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