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时,三人已在山林里穿行了两个时辰。
董浩的断剑始终横在胸前,剑刃上未擦净的影兵碎布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苏婉儿的裙角沾着草屑,每走两步便要扶一扶腰间的药囊——方才在幽影谷里她替葛凡包扎肩伤时,针线包崩开了线。
“前面有个废村。”葛凡突然停步,目光扫过左侧山坳里歪斜的青瓦屋顶,“墙根长着野蒿,烟囱没冒烟,应该没人。”他话音未落,董浩的断剑已指向那方向:“我先去探。”话音刚落人已掠出,红绸在身后绷成一道血线。
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发梢:“董大哥最近总这样......”她忽然顿住,想起三日前在青岚镇,董浩也是这样抢先冲进被影兵包围的客栈。
葛凡没接话,目光落在她腕间——那里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躲避影兵时被碎石擦的。
他摸出腰间的伤药瓶,递过去:“涂这个,不留疤。”
“砰——”
断剑劈开朽木门的声响惊飞了几只乌鸦。
董浩的声音从村内传来:“安全!”苏婉儿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葛凡走进废村。
青石板路上积着薄灰,断墙根蜷着半块缺角的石磨,磨盘缝隙里钻出几株野菊,黄得刺目。
“三位好兴致。”
沙哑的嗓音从断墙后传来时,葛凡的瞳孔已经缩成针尖。
他旋身挡在苏婉儿身前,却见一道青影从瓦砾堆里站起——那人着月白直裰,腰间悬着枚褪色的青玉牌,左眼角有道细疤,正从眉骨斜斜划到颧骨。
董浩的断剑“当”地抵住青衣人咽喉:“谁?”
“青莲弃徒,陈九川。”青衣人举起双手,目光却落在董浩腰间的红绸上,“当年林师姐离阁时,你总爱用这红绸缠剑穗。她走的那晚下暴雨,你蹲在演武场哭,把剑穗扯得稀烂......”
董浩的手猛然一颤,断剑往下滑了半寸。
葛凡注意到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那是情绪剧烈波动的迹象。
“你说你是青莲叛徒?”苏婉儿攥紧药囊,“可青莲向来......”
“向来只认死士不认叛徒。”青衣人打断她,目光转向葛凡,“但林若雪不是唯一逃出去的。当年还有第五长老、刑堂堂主,共七人。现在只剩我活着。”他指腹重重叩了叩腰间玉牌,“他们都死了,死在天机阁的‘问心阵’里。”
董浩的断剑“当啷”落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残墙上:“第五师叔......他说要去南境找千年寒铁铸剑......”
“铸剑?”青衣人突然笑了,笑声像锈了的风箱,“他跪在天机阁主脚下时,我就躲在梁上。那老东西说,只要交出青莲的‘星轨图’,就让他当北方分阁的阁主。”他逼近董浩,眼底泛着血丝,“你那大师兄呢?上月我在漠北看到他,正往影兵的核心里填活人的魂魄!”
苏婉儿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抓住葛凡的衣袖。
葛凡却盯着青衣人不断抽搐的左眼皮——系统的“情绪读取”在三秒前发出警告:目标心跳频率与陈述内容严重不符,说谎概率87%。
“所以你要什么?”他开口,声音像浸在冰里。
青衣人立刻转身,眼底浮起哀求:“庇护。天机阁的影卫追了我三个月,我知道他们要启神阵的核心位置,知道他们怎么腐蚀青莲旧部......”他突然压低声音,“我还知道,林若雪当年留下的那半块玉玦,藏在......”
“够了。”葛凡截断他的话,“董浩,带他去西边破屋。苏婉儿,煮点姜茶。”他转身时,袖口扫过腰间的核心——铅盒被他用内力封得严丝合缝,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深夜,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在帐篷里投下刀状的光斑。
葛凡闭着眼,听着三顶帐篷外的动静:苏婉儿的药囊在左侧,里面的药瓶碰出细碎的响;董浩在右侧,呼吸声重得像拉风箱;中间那顶帐篷里,青衣人陈九川的心跳从一更起就开始加快,现在已经快得像擂鼓。
“咔。”
极轻的木刺断裂声。
葛凡的手指在身侧蜷成爪,装作睡梦中翻身,露出腰间的铅盒——那是他故意没系紧的。
一道黑影掠过月光。
青衣人半蹲着挪进帐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成剑指,正对着铅盒的锁扣。
他的左眼角还在跳,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找这个?”
葛凡的声音像惊雷炸在头顶。
青衣人惊得向后仰倒,后脑勺撞在帐篷杆上。
葛凡已经扣住他的腕脉,内力如钢索般缠住他的经络:“说,谁派你来的?”
“天机阁......”青衣人疼得冷汗直冒,“他们说只要引出你们的行踪,再让董浩知道青莲高层全是叛徒......”他突然惨笑,“你们以为林若雪是干净的?当年要不是她......”
“啪!”
葛凡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铅盒被他重新扣紧,塞进怀里。
远处传来董浩的脚步声,带着剑鞘擦过地面的声响。
葛凡望着月光下青衣人扭曲的脸,眼底漫上冷霜:“你们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陌生人?还是说......”
他的话被董浩掀帐篷的动作截断。
青衣人趁机尖叫:“董浩!他们骗你!林若雪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