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里,秦羽忽然起身去翻礼箱。卢修娥拢着散开的寝衣坐起,见他举着块红绸回来:“夫人可识得此物?”
??绸角歪扭的并蒂莲正是她初学女红时绣的。不久前秦羽巡视粮仓被倒下的麻袋砸伤,她用这布裹着伤药,慌乱间竟把绣绷都塞了进去。
??“针脚粗陋…”她伸手要夺,却被就势圈住腰肢。秦羽下巴抵着她发顶轻笑:“那日医官还问,怎的伤药里缠着绣线。”
??五更梆子敲响时,卢修娥正在整理满地狼藉。秦羽赤脚踩过织金地毯,突然从妆匣底层摸出串编坏的同心结:“这不是之前…”
??“夫君当时说要做剑穗。”她抢过残破的结子,“结果绞进弩机卡了三天。”
??烛光里忽然多了抹银色,原是秦羽掏出把匕首,刃柄上缠着同样的红绳结。
??两人指尖同时触到冰凉的刀刃,又同时缩回。
??卢修娥忽然发现他腕上戴着自己去年求的平安绳,朱砂珠子早褪了色,却还缀着那枚刻歪的“娥”字银片。
??晨光漫进雕窗时,交颈鸳鸯枕下压着半块芙蓉酥。
??卢修娥散着长发核对礼单,忽觉肩头一沉。秦羽下颌硌着她颈窝嘟囔:“夫人这算盘声,倒比喜乐还响。”
??她反手将算珠塞进他衣领,却摸到个硬物——是那颗桂圆核,不知何时被他刻成了小葫芦,里头还嵌着粒褪色的相思豆。
晨光洒落在妆台上的时候,卢修娥正拿着银剪,细心地修整秦羽那裂开的指甲。
今早,这人在库房翻找旧物,非说丢了一支鎏金簪子,结果弄得满手都是木刺。
“别动。”她捏住秦羽胡乱晃动的指尖,发现他手腕上的平安绳换了新的编法——正是她前几天教给侍女的同心结样式。
突然,剪刀被秦羽夺走了,他捻起卢修娥鬓角的碎发,说道:“夫人这缕头发总是不听话。”
铜镜中映出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卢修娥拍开了他捣乱的手,却不小心带翻了螺钿妆匣。
满地的珠翠之间,滚出了一个油纸包。秦羽捡起来闻了闻,说:“是夜市上的桂花糖?”
“夫君说好要配新茶……”话还没说完,糖块就被塞进了她嘴里。
秦羽借着她唇间的甜香,偷亲了她一下,舌尖卷走了半块糖渣。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的响动声,卢修娥顺势把剩下的糖塞进了他的衣领,说道:“许将军又在揭瓦了。”
吃早膳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卢修娥盯着秦羽袖口露出的靛蓝色帕角——那分明是她不久前遗失的手帕。
竹筷子敲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城主擦剑用的可是……”
“夫人绣的并蒂莲,我哪舍得用啊。”秦羽从怀里掏出帕子,展开一看,却是一张城防图,墨迹之间还粘着几瓣干枯的茉莉。
卢修娥忽然想起来,那天在暴雨中,她就是用这手帕裹着伤药,慌乱间把手帕掉在了马厩里。
太阳爬过飞檐的时候,两人在书房里较上了劲。
卢修娥紧握着《齐民要术》,不肯撒手:“说好午时前归还的。”
秦羽拽着书角耍赖:“昨天替你修妆奁的工钱……”
拉扯之间,书页哗啦啦作响,飘出了一片压扁的合欢花。
卢修娥愣住了,这分明是不久前,别在他衣襟上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