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眸光微颤,置于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眼底翻涌着惊痛与困惑,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为何...我从未感知?为何我从不曾问到你的灵?”
他心中忽然有些酸涩,魏婴是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连魂魄都不想理会他?
眼见他似乎又陷入了自责之中,魏无羡急忙覆上他的手背,放柔声音:
“蓝湛,不要胡思乱想,并非我不想回应你。那不过是一缕无知无觉的残魂,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又如何能回应你的召唤?即便你真的唤出它,它也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他微微倾身,指尖轻轻摩挲蓝忘机紧绷的指节,声音缱绻而温柔:“它只是……本能地想要守着你罢了……”
魏无羡并未撒谎,他重生那一刻,魂魄归位的瞬间,这段记忆便如浮光掠影般在识海中一闪而过。若非他刻意追寻,险些就要错过这至关重要的碎片。只是那残魂实在太过微弱,记忆支离破碎。
也正是因为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消失的那十六年,究竟去了何处。当然,这全仰仗于他觉醒之后,足够强大的神识。若是寻常重生,恐怕他至今仍对死后种种一无所知。
见蓝忘机神色稍稍缓和,魏无羡唇角微扬,眼中漾起温柔笑意:
“蓝湛,你可知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是这世间无可替代的存在。当年在悬崖边,你执意抓住我的手,我真的很高兴。当所有人都盼着我死的时候,唯独你还想让我活着。”
他收住话语,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其实那时,他会甩开蓝湛的手,除却自己完全没有求生欲,还有一个原因,江晚吟那一剑,已经震得崖边的石头开始松动,若蓝湛坚持拉他上去,只怕他们两人都会坠入悬崖。但这个缘由,他不会告诉蓝湛,免得他心中更加自责难安。
蓝忘机呼吸一滞,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定定地望着魏无羡,琉璃眸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无数次梦回不夜天悬崖,梦见魏婴挣脱他的手坠入深渊,醒来时掌心空空如也,只剩满心蚀骨的悔恨与绝望,恨自己当年为何没能更坚定地站在他身旁,为何没能早一些将满腔心意说给他听。
“魏婴,是我不好……” 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
魏无羡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疼,连忙凑近几分: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想说……即便身死道消,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会留一缕执念跟在你身边。这大约... 已经刻进了我的神魂里,成了本能。”
蓝忘机眼睫轻颤,紧紧盯住魏无羡,眸光如破晓的晨星,骤然亮起,轻声唤道:“魏婴......”
魏无羡会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眼底泛起一抹柔色,“曾经,我说过想要和你一起夜猎,这个念头从未改变。只是后来的我,不得已修习了诡道,我怕自己的名声会连累你,才千方百计远离你。虽然那时很多做法不够成熟,可那份想护你周全的心意,却是再真不过。我真心希望你能一直如初见那般,皎洁如明月,始终不染凡尘。“
他顿了顿,眼中浮起追忆之色:“我最怀念的,是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日子,还有我们一起去寻阴铁的时光。那时你虽然时常对我说‘无聊’,却从未真正拒绝我的靠近。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热闹,最怕没人理,但我更怕的是你不理我.......”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涩意,“修习诡道后的那几年,我真的很希望能回到从前,曾无数次幻想跟你并肩而立的场景。尤其在乱葬岗的日子,每天都很想你,每次想你,都会忍不住吹奏你在玄武洞给我唱的那首曲子,一吹便是一整夜......”
“魏婴……”蓝忘机声音微微颤抖,心头又酸又痛又欣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他一把握住魏无羡的手腕,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拥住,整个身体都微微发颤。
魏无羡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嘴唇差点撞上他的额头,心中却满是欢喜。他的二哥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了。
“二哥哥……”他放软了嗓音,手指穿过垂落的发丝,将脸深深埋进带着冷檀香的颈窝,感受着这个久违的怀抱,心中忽然安定下来。
这亲昵而带着浓浓眷恋的称呼,让蓝忘机心头发热,收拢双臂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而魏无羡却甘之如饴,因为这怀抱是他永生永世最温暖的归宿。
十六年的光阴在这一抱里碎成齑粉,那些说不出口的思念,那些午夜梦回时的辗转反侧,此刻都化作肌肤相贴间炙热的温度。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彼此的心意再也无需多言。这份相隔十六年之久的深刻眷恋,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
许久之后,两人才稍稍分离,魏无羡抬起头,瞥见蓝忘机泛红的眼角,心头猛地一疼,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拭去那道泪痕,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二哥哥,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为我流泪。”
记忆中那些零碎的片段忽然闪现,寂静的深夜里,蓝忘机将脸埋入锦被,压抑地哭泣;醉酒后,将温氏炎阳印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胸口;孤身一人踏遍九州,每到一处,便弹奏问灵,直到指尖血肉模糊……这让魏无羡心中如同被插上了无数把尖刀。
他的二哥哥向来持重端方,最是沉静克制,却因他一次次失态至此。这份情意,早已刻骨入髓,而自己当年的决绝,想必也将这人伤得痛彻心扉。
想到这里,他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烫,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的湿意逼退,手指却轻轻抚上蓝忘机的后背,轻声问道:“这里……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