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叹了口气说:“我是奉了员外的命令,让我出来找我表弟李修缘。他让我多带黄金,少带白银,还让我暗藏珠宝,说一天找到就一天回去,一年找到就一年回去,找不到就不准回家。我在萧山县还打了一场无头案的官司,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天也冷了,我打算回家过年。”
进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了坏主意。他看王全的行李不少,心想里面大概有不少金银珠宝之类值钱的东西,就想:“我何必跟他回家,当一辈子奴才,一直伺候人呢?我不如勾结贼船,把他主仆二人害了。估计他带的东西能值个一万两万的,我跟船上的人平分,一半也有一万,就算再分一次,也还有五千呢。我拿这些钱找个地方,娶一房媳妇,不就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了吗?”
想完之后,进福说:“公子爷,我去帮您找船,我雇船肯定能便宜。”王全说:“好,你去吧。”
进福出了店,心里想:“听说姜家兄弟的船是黑船,一年做两回不法的买卖,赚了不少钱,我找他们商量商量。”
当时进福来到码头一看,正好姜家的船就停在那儿。进福上了船,看到管船的姜成老头正在船上。
进福说:“姜管船的,我跟你商量个事,你可别多想。我听说你们爷们做不正当的买卖?”
姜成说:“你别胡说八道!”
进福说:“你先听我说。现在我有个以前的主人,主仆两人,带着不少金珠细软之类的东西,少说也能值一万两银子,说不定还更多。咱们在半路上把他们害了,然后二一添作五,平分这些财物,你一半我一半,这样你也发财了,我也发财了,之后咱们就洗手不干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道姜成会怎么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七回
话说进福跟管船的姜成一商量这事,姜成听了进福的话,就问:“你说的这个主人现在在哪儿呢?”
进福说:“在万盛店住着呢,你要是愿意,我就带你去见见他。”姜成本来就是个长期干害人勾当的人,他外号叫混海龙,有三个儿子,分别叫姜龙、姜虎、姜豹,还有一个侄子叫姜彪。
船上没有外人,就他们亲爷们五个人,被称作姜家五虎。平常他们不揽店铺商家的生意,专门招揽单独出行的客人,或者是两三个人一起,行李多、包裹大的那种。走到半路,就把人杀了,尸体往江里一扔,客人的东西就归他们了。
今天进福这么一说,姜成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姜成说:“要干就照你说的办,我跟你到店里去见见他们。”
进福就带着姜成来到了万盛店。见到王全和李福后,进福说:“公子爷,船我已经雇好了。碰巧这只船是去台州府的,顺便捎带客人,不等其他人了,明天就开船。我把管船的带来了。”
王全一看,是个老头。王全就问:“搭船去台州府要多少钱呢?”姜成说:“大爷,咱不说价钱。我们这船是去装货的,反正没人雇也是明天开船,带你们是额外挣钱。到了地方,大爷您愿意多给就多给,少给点也没关系,您看着办就行。”
王全心想,这人还挺爽快,就说:“既然这样,那明天上船吧。进福,你就别走了。”姜成说:“大爷,今天就上船吧,明天天一亮就开船走了。”
王全本来就着急赶路,恨不得马上到家,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刻就结了店钱,让进福去买点路上吃的菜,打点酒,然后让李福拿着行李,跟着姜成来到码头,上了船。
不一会儿,进福把酒菜都买来了。第二天,天刚亮,船工们就提起缆绳、撤了跳板,扯起风篷,开船了。
王全和李福起来后,喝了一碗茶。船往前行驶,只见江水湍急,波浪滔天。王全让李福把菜拿出来,喝点酒可以解解闷。
船继续往前走,刚到曹娥江的时候,正好是正午。这里到处都是荒郊野外,没有人在路上走,江里也没有其他同行的船只。
进福从后舱拿出一把刀,来到前舱,一把揪住王全胸前的文生氅,说:“王全,你以为我真会跟你回去继续当奴才吗?你这是做梦呢!我把你杀了,再跟管船的分了你的金珠财宝,这事儿就算完了。你也该死了,好吃的也吃过,好穿的也穿过,死了也不冤。”
李福当时“哎呀”一声,翻身栽倒,被吓得昏死过去。王全吓得浑身发抖,说:“你、你、你这奴才真的要造反吗?”
进福哈哈一笑说:“就是要反。”立刻举起钢刀,只听“噗通”一声,红光一闪,鲜血四溅,有颗人头滚落在船板上。
不过死的不是王全,而是进福的脑袋掉下来了。为什么进福拿刀要杀人,反而是他自己的脑袋掉了呢?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俗话说得好,好人有好报,害人先害己,这话一点不假,进福这小子也是罪有应得。王全对他以礼相待,不仅不记恨他以前做的坏事,反而要带他回家,给他饭吃。
他不但不懂得感恩图报,反而起了坏心,这就是因果报应,一点都不会错。原来进福刚一举刀还没往下落,姜龙就一刀把他杀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混海龙姜成自己心里盘算着:“为什么做了这票买卖害了人,还要分给他一半财物呢?不如把他也杀了,一来能独吞银子,二来也能避免以后犯案被牵连。”所以他让姜龙把进福杀了。
当时姜成只顾着跟王全说话,没注意身后的情况。姜龙把进福杀了,王全也被吓得躺倒了。
姜龙提着进福的人头出来,就在这个时候,雷鸣和陈亮赶到了。雷鸣远远地看见有人从后舱拿着刀往前舱去,原来是进福。
后来又看到有人拿出一颗人头,仔细一看是进福的人头。雷鸣纵身往船上跳,结果没跳到船上,掉进了江里。
陈亮刚跳到船上,还没站稳,姜龙就举刀照着陈亮的头砍了下来。陈亮一闪身,也掉进了江里。
陈亮一低头,本来前脚刚碰到船,借着这股劲,又蹿到了船头。姜龙紧接着又砍了一刀,好在陈亮身体灵活,急忙又一闪身,这才抽出刀来反击。
姜龙大喊一声:“兄弟们,情况紧急,抄家伙!”这一声喊,混海龙姜成、姜虎、姜豹、姜彪,都抄起刀冲了出来,把陈亮围在了中间。
陈亮心想:“这下糟了!一个人敌不过四个壮汉,好汉也难抵双拳。”而且船上地方狭窄,陈亮又不会游泳,还怕掉到河里去。
就在这危急时刻,只见从正东的水面上走来一个穷和尚,穿着破僧衣,短袖缺领,腰上系着绒绳,疙里疙瘩的,光着两只脚,趿拉着两只草鞋,踢踏踢踏地在水上走,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姜龙和姜虎一看都愣住了。陈亮瞧见了,还以为是济公来了。书中交代:来的人不是济公,而是悟禅。
悟禅是从哪儿来的呢?这一时之间难以同时说清两件事。济公打发雷鸣和陈亮走后,就回到书房继续喝酒。
知府说:“圣僧,您的两位徒弟去哪儿了?”和尚说:“我叫他们去办事了。”
说着话,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悟禅从外面进来,说:“师父,您看我回来得快不快?”
济公说:“快,你把药送到了吗?”悟禅说:“送到了。我还把多宝串带回来了,大人,您看看。”
知府顾国章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那串多宝串,说:“真是神仙啊,少师父,您辛苦了。”
济公说:“徒弟,你先别歇着,再帮我办点事。我派你师兄雷鸣和陈亮去曹娥江救你师伯王全,他们俩也会有危险。你赶紧去把他们都救了,把贼船也毁了,让雷鸣和陈亮暗中跟着,保护我表兄王全和家人李福,就说是我说的。”
悟禅说:“好的。”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管家二爷过来拦住说:“少师父,刚才你一晃脑袋,一溜烟就没了,吓得我把油盘和菜都摔了。我也没看明白,你再晃一次让我看看,行不行?”
悟禅说:“行,你跟我出衙门去。”管家跟着出了衙门,悟禅说:“那边人多,你跟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表演给你看。”
管家跟着出了西门,说:“少师父,你晃吧。”悟禅说:“你看,后面有人追你呢。”
管家一回头,没人,再一看和尚,也不见了。管家心想:“这个和尚真坏,骗我到西门来。”没看到想看的,只好自己回去了。
悟禅来到曹娥江,在水面上行走。他本是龙变的,在水上走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到了这里一看,陈亮正陷入困境。悟禅一张嘴,喷出一股气,把五个贼人都喷倒了。然后立刻到水里,把雷鸣捞了上来,放在河坡上,让他头朝下,把肚子里的水控出来。
接着悟禅到船上,把王全和李福都抱下了船,连同他们的行李物品也都拿了下来,放在这两个人的眼前。
此时,王全和李福还没醒过来。陈亮还以为是济公来了,赶紧上前行礼说:“多谢师父前来搭救,要不然,我们就没命了。”
悟禅说:“我不是师父,我是你小师兄悟禅,奉师父之命,特地来救你们。师父说了,让你们俩暗中保护师伯王全。我要把贼船烧了,好好惩治这些贼人。今天就办一回盂兰会,烧真船、烧真人。”
说着话,悟禅就把船上的柴草点着了。顿时,烈焰腾空,五个贼人被烧得焦头烂额。
这几个贼人一辈子没做过好事,坏事做尽,如今恶贯满盈。他们先见了火德星君(神话中的火神),船板烧到底后散了架,沉到江里,又见到了水底龙王,最后去见了阎罗天子(神话中掌管地狱的神)。
悟禅把船烧了之后,就回去了。陈亮看到雷鸣慢慢把水吐了出来,苏醒了过来。雷鸣一睁眼,看到陈亮站在旁边。
陈亮说:“二哥,你感觉好点了吗?”雷鸣说:“老三,我记得我掉进江里了,你是怎么救我的?那只船又到哪里去了呢?”
陈亮说:“不是我救的你,是师父派小师兄悟禅来救的咱们。”接着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跟雷鸣说了一遍。
雷鸣这才明白过来,翻身站起来,把湿衣服挂在旁边的树上晾晒。
陈亮说:“二哥,咱们师父说过,让咱们暗中保护师伯王全。”雷鸣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两人远远地藏在树后面观察着。
只见王全和李福苏醒了过来。王全一睁开眼睛,看到天已经黑了,满天都是星星,说道:“哎呀,李福,你我主仆二人这是生还是死呀?”
李福看到所有的东西和行李都完好无缺,都在旁边放着,这才说道:“公子爷,这肯定是神灵显灵,救了我们主仆二人的性命。”
王全说:“真是吓死我了,怎么船也没有了呢?真是太奇怪了。”李福说:“公子爷,咱们趁现在赶紧走吧。这大黑夜的,荒郊野外,路上寂静,行人稀少,要是再遇到坏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说着话,李福立刻扛起行李,主仆二人就往前走去。雷鸣早就把衣服穿好了,和陈亮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王全和李福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们。
雷鸣和陈亮跟着跟着,走到了山里,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突然发现王全主仆不见了,不知道他们走了哪条路。
雷鸣和陈亮就走进了中间的那条路的山口,这里都是高峰峻岭,越往前走道路越崎岖。月亮被云层遮住了,他们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大的山峰俯瞰着小的山峰,前面的山岭连着后面的山岭,越走越迷失方向。
陈亮说:“二哥,别走了,咱们先站住,辨别一下方向吧。”二人就在大岭上停了下来,周围听不到鸡鸣狗叫的声音,忽然听到了响亮的钟声。
二人顺着钟声传来的方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没想到这二位英雄,今天误打误撞又遭遇了一场杀身之祸。
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八回
话说雷鸣和陈亮两人迷失了道路,忽然听到了钟声。二人顺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找过去,走近一看,原来是山中的一座古庙。这时月亮露出了光芒,他们看到山门上写着“松阴观”几个字。
两个人来到角门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无量佛”,随后出来了两个道童。
一个道童说:“师弟,你猜猜谁来了?”另一个道童说:“也许是云霞观的紫霞真人李涵陵,要不就是东方太悦老仙翁,也可能是白云仙长。如果不是白云仙长,那就是野鹤真人。除了这几个人,不会有别人到咱们庙里来。”
说着话,道童打开了门,一看到雷鸣和陈亮,就说:“哪里来的凡夫俗子?”
雷鸣和陈亮赶紧说:“仙童你好,我们二人实在是迷失了道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贵地,求仙童帮我们回禀一下观主,希望观主能行个方便,让我们二人借宿一晚。”
小道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你们两个人姓什么叫什么?”陈亮说:“我姓陈,名叫陈亮,他姓雷,叫雷鸣。我们二人原本是镇江府的保镖,从绍兴府过来,结果迷路了。”
童子说:“你们二人在这里等着,我到里面去回禀一声,还不知道我家祖爷愿不愿意见你们呢。”
陈亮说:“好,仙童多费心了。”小道童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说:“我家祖爷叫你们两个人进去。”
雷鸣和陈亮这才往里走,小道童把门关上。二人跟着来到院子里一看,院子里种着松树和竹子,清风徐来,感觉十分惬意。
正当中是大殿,带着月台,月台上有一个老道,正在那里打坐赏月。东西两边各有配殿。
这院子里确实别有一番洞天。陈亮心里想:“人生在世,就如同大梦一场,人们争名夺利,好胜逞强,都被功名利禄所束缚。难怪人们说:‘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倒不如出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山中修行,另有一番清雅的生活。”
陈亮看完,小道童用手指着说:“这就是我们家祖师爷。”雷鸣和陈亮走近一看,只见这个老道头发像三冬的雪一样白,胡须如同九秋的霜,穿着古铜色的道袍,脚蹬白袜和云履鞋,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雷鸣和陈亮一看就知道这位老道是个道高德重的人,赶紧行礼说:“仙长在上,弟子雷鸣、陈亮参见祖师爷。”
老道口念“无量佛”说:“二位从远方而来,请至鹤轩一叙。”说着话,站起身来,带领雷鸣和陈亮前往东配房。
道童打起帘子,屋子里点着灯,雷鸣和陈亮一看屋里的陈设,心中大吃一惊。陈亮心想:“这个老道不是妖怪就是鬼怪,或者是狐狸变的,肯定不是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看这屋里的摆设,全都是世上罕见的东西,各种盆景和古玩,都是珊瑚、玛瑙、碧犀、翡翠等珍贵之物,价值连城,这些东西雷鸣和陈亮生平都没有见过。
陈亮就问:“长老,这里是天堂还是人间呢?”老道哈哈一笑说:“这里是人间,哪来的天堂。”
书中交代,这个老道原本姓鲁,当初他是宋朝的一位国公,后来看破了红尘,出家做了老道,道号修其,人们送他外号叫坎离真人。
他看中了这座山的地势,用府里发来的库银修建了这座庙。这座山名叫八卦山,一半是天然形成,一半是人工修建的,平常人根本进不来,一进来就会迷路。
今天雷鸣和陈亮是误入了八卦山,如果是特意来的话,凡夫俗子根本进不来。鲁修真在庙里多年,把府里自己心爱的陈设都搬到了庙里,自己在这里潜心修道,很有些道德,平常也不与世俗之人来往,和他常在一起的,也都是些清高的人。
今天雷鸣和陈亮看到他的屋子,所以感到很诧异。老道让二人坐下,问道:“二位尊姓大名?”
雷鸣和陈亮各自通报了姓名,说:“我们二人以保镖为生,还未请教仙长您怎么称呼?”
老道说:“山人姓鲁,双名修真。二位今天与我有缘,想来二位还没吃饭吧?我这庙里有现成的素菜,二位不必客气。”
陈亮见老道很客气,自己也确实饿了,就不推辞了,说:“祖师爷既然慈悲,我们二人确实还没用过饭。”
老道说:“好。”立刻吩咐童子准备酒菜,童子答应了,当即擦抹桌案,把杯盘一一摆好。雷鸣和陈亮一看,庙里的东西真讲究,所有的瓷器都是九江的器皿,上面都有“松阴观”三个字,还有新鲜的果品和上等的素菜。
二人坐下,老道在一旁主座相陪,大家开怀畅饮。雷鸣和陈亮心中十分感激,和老道素不相识,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却受到这样的优待。
雷鸣和陈亮本就是热心肠的人,心里寻思着,“也不能白吃老道的,等临走的时候多给点香资(施舍给僧道的钱财)吧。”
正在喝酒谈心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老道吩咐童子出去看看。道童立刻走到门外,打开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神童子褚道缘和鸳鸯道张道陵。
这两个人之前在白水湖和济公作对,济公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法走了之后,鸳鸯道张道陵和褚道缘一商量,想找坎离真人下山捉拿济颠和尚,报仇雪恨,今天就来到了松阴观。
小道童一看,说:“你们两个人来这儿干什么?”褚道缘说:“小师兄你好!我们二人是来给祖师爷送信的,有要紧的事,求二位小道兄到里面回禀一声,我们二人求见祖师爷。”
小道童说:“祖师爷正在会客呢。”褚道缘说:“谁在这儿呢?”小道童说:“一个姓雷,一个姓陈,他们说是镇江府的保镖。”
褚道缘一听,说:“不好了!我告诉你,我们二人来不是别的事,只因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僧,他推崇三宝(佛、法、僧),打压三清(道教所尊的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无缘无故和三清教作对。现在这个姓雷姓陈的,就是济颠和尚的徒弟,这两个人是江洋大盗,肯定没安好心。这就是济颠派他们来的,知道祖师爷庙里值钱的东西多,肯定是来偷东西的,你快到里面禀报一声。”
道童转身进来,鲁修真就问:“什么人叫门?”小道童说:“张道陵、褚道缘来了。”
雷鸣和陈亮一听,大吃一惊,就知道这两个老道不是好人。鲁修真就说:“二位慢慢喝着,来的这两个人,论起来还比我小两辈呢。我和紫霞真人李涵龄关系很好,这两个人是李涵龄的徒弟。”
雷鸣和陈亮说:“我们见他们多有不便,不如躲开。”鲁修真说:“也好,你们二位要是不愿意见,就到里间屋中去坐着。”雷鸣和陈亮赶紧进到南里间去了。
鲁修真吩咐道童:“把他两个人给我叫进来。”道童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褚道缘二人进来了。到了里面,两个老道跪倒行礼,说:“祖师爷在上,弟子褚道缘、张道陵参见祖师爷。”
鲁修真说:“你们两个人来这儿干什么?”褚道缘说:“我们二人来给祖师爷送信,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僧,他推崇三宝,打压三清,还说咱们三清教没人,说我们都是些长着羽毛、头上长角,横骨插在心中,脊背朝天,不是人所生的,无缘无故和三清教作对。求祖师爷下山捉拿济颠僧,为咱们三清教出出气。”
鲁修真一听,说:“我听说济颠僧是个得道的高僧,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肯定是你们两个孽障,在这里搬弄是非,胡言乱语,满嘴胡说。”
褚道缘说:“弟子不敢在祖师爷跟前撒谎,确实有这事,求祖师爷大发慈悲吧!”
鲁修真说:“既然这样,你们两个人去把济颠给我找来问问他。”褚道缘说:“我们两人找不来,我们二人见了济颠僧也不是他的对手。方才我们听小师兄说,祖师爷这里来了一个姓雷的,一个姓陈的,是镇江府的人。”
鲁修真说:“不错。”张道陵、褚道缘说:“祖师爷您可千万别把这两个人当好人,这两个人原本是济颠的徒弟,肯定是济颠僧指使他们来的,知道祖师爷庙里有陈设古玩,来这里当贼的。这两个人原本是绿林里的江洋大盗,祖师爷可千万别放他们走了。”
坎离真人鲁修真一听,说:“你们两人满口胡言乱语,我看这两个人,并非奸滑之辈,而且他们还没走,还在这里。”
褚道缘说:“祖师爷说我们撒谎,如果不信,现有凭据。这两个人身上肯定有刀,还有夜行衣包,如果没有夜行衣包,没有刀,那就算我们两个人胡说,祖师爷您拿我们二人治罪。”
鲁修真一听,“也有道理,真假难辨。”这才说:“既然你二人这么说,那倒要看看,他们二人如果真有夜行衣,就别想走出我这松阴观。要是没有夜行衣,只有刀,那不算,他们二人是保镖的,应该带兵刃防身,我必要治你们二人的罪。”
褚道缘说:“行。”鲁修真这才站起身来,和他们一同前往南里间,要搜雷鸣和陈亮。
不知道二位英雄会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九回
话说鲁修真一走进里间屋子,却发现雷鸣和陈亮已经不见踪影。他掀开床帏,看到床底下的东墙被挖了一个大窟窿,拿起灯一照,发现窟窿旁边的地上放着一锭黄金,足有五两重。
在宋朝年间,黄金和美玉最为珍贵,每一两黄金能换五十两白银。书中交代,雷鸣和陈亮在里间屋中坐着,就料到这两个老道会搬弄是非,而且他们动手又不是老道的对手,之前在白水湖的时候就差点被老道杀掉,今天要是见到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陈亮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便跟雷鸣商量,挖了个窟窿钻出去。陈亮说:“二哥,咱们就这么走了,这庙里的老道对咱们这么好,咱们能白吃人家的吗?咱们给他留下一锭黄金,以表我们的心意。”所以在地上放了一锭金子。
鲁修真一看人没了,只留下一锭黄金,立刻就明白了,顿时勃然大怒,说:“你们这两个孽障,分明是在搬弄是非。我并非见钱眼开,想必人家是好人,临走时不仅我屋里的东西分毫不差,反而还给留下这一锭黄金,不白吃我家一顿饭。
你们这两个孽障,实在是可恼,要不是看在李涵龄的面上,你们无故来扰乱我,我岂能容你们?便宜你们这两个东西,来!道童,把他们两个人给我赶出庙去!”
这两个人不敢不走,无奈之下转身往外走,道童跟着关上了门。来到外面,褚道缘说:“小师兄,我们二人今天求你行个方便,天已经太晚了,我们二人在你们屋里躲一躲,别让祖师爷知道,天亮就走,行不行?”
小道童说:“也罢,你们二人就在我们屋里蹲半夜吧。可别说话,要是让祖师爷知道了,我们可担待不起。”张道陵和褚道缘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在道童的屋里坐了半夜。
天大亮后,这两人告辞离开了松阴观,正往前走,猛地一抬头,看见雷鸣和陈亮在南边的山坡上坐着。
为什么这两人还没走呢?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从半夜出了庙,打算离开,结果走来走去又绕回来了,走了半夜也没走出松阴观。
本来这八卦山弯弯曲曲的很难走,陈亮二人进来的时候也是误打误撞。见天亮了,陈亮说:“二哥,咱们歇歇吧,怎么就是出不去呢?”二人正歇着,就看见角门一开,褚道缘和张道陵出来了,雷鸣说:“不好了,这两个杂毛来了。”
褚道缘一看哈哈一笑说:“道兄,你看这两个小辈还没走,这次他们活不成了。”
张道陵说:“交给我来对付他们。”说着伸手拿出乾坤颠倒迷路旗,走上前说:“你们两个小辈,还想往哪儿走?”
雷鸣气往上冲,说:“老三,咱们跟他拼了,把这两个杂毛宰了。”陈亮说:“好,老道,我们二人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无故跟我们苦苦作对,我这条命豁出去了。”
老道哈哈一笑,把旗子一晃,口中念念有词,雷鸣和陈亮刚想摆刀过去动手,没想到身不由己,只觉得天旋地转,二人头昏眼花,翻身栽倒。
张道陵把旗子卷起来,仍插在背后,伸手拔出宝剑,褚道缘说:“道兄,交给我来杀他们吧。”
张道陵把宝剑递给褚道缘,褚道缘刚要过去,只见西边的石头后面站起一个人,正是济公。
和尚哈哈一笑说:“好杂毛,无故要杀我的徒弟,咱们今天就较量较量。”
老道一看,愣住了。书中交代:济公是从哪儿来的呢?不光济公一个人来了,连悟禅和悟真也都来了。
和尚在绍兴府衙门和知府一起喝酒,悟禅救了雷鸣、陈亮、王全和李福,把贼船烧了之后,又回到了知府衙门。
来到书房,见到济公,济公说:“徒弟回来了。”悟禅说:“回来了。”
把救人的事跟济公说了一遍,济公说:“好,喝酒吧!”悟禅和孙道全坐在一桌喝酒。
吃喝完毕,知府顾国章说:“圣僧就别走了,您老人家在这儿住几天吧。”
和尚说:“不走就不走。”家人把残桌撤去,准备好茶具,知府陪着和尚谈心聊天。
晚上还是准备了两桌酒席,吃完晚饭后,到了二更天,知府告辞回后面去了。济公说:“悟禅、悟真,明天天刚亮,咱们就起来走,前往八卦山。你们师弟雷鸣和陈亮有难,咱们得去救他们。”
悟禅和悟真说:“好的。”当时就休息了。
天刚微微亮,济公说:“咱们该走了,谁有本事,谁先到八卦山。”孙道全说:“我走得慢,笨鸟先飞,我先走。”
和尚给知府留了四个字,写的是“暂且告别”。和尚说:“悟禅,看看谁走得快,咱们爷俩赛一赛。”
小悟禅心想:“我肯定比我师父快。”立刻一晃脑袋,“嗖”地一下就没影了。等赶到八卦山一看,济公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悟禅说:“师父怎么先来了?”和尚说:“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孙道全还没到呢,他先走的。”
孙道全拧着袍袖,施展趁脚风使劲跑,累得一身大汗,最后才赶到。师徒三人先后刚到,就看见张道陵已经把雷鸣和陈亮弄倒在地,褚道缘刚要杀这两个人,和尚哈哈一笑,张道陵一看,说:“好颠僧,之前你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逃走,今天还敢来送死?”
悟禅一晃脑袋,“嗖”地一下又没影了,把两个老道吓了一跳。济公说:“好杂毛,今天咱们到这儿,就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
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悟禅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旗子,说:“师父你看,我把杂毛的旗子偷来了。”
张道陵伸手往背后一摸,发现插着一根檀木棍,老道气得哇哇直叫。济公说:“把旗子给我,用他的旗子对付他。”
老道心想:“我的旗子,他又不会用,没有咒语是不行的。”没想到和尚拿着旗子一晃,口念:“唵嘛呢叭咪哞!唵,敕令赫!”
立刻两个老道就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翻身栽倒,动弹不得。
和尚过去,把雷鸣和陈亮救了起来,这两个人给师父行礼。和尚说:“雷鸣、陈亮,这两个老道无故欺负你们,你们可以报复他们,但不准取他们的性命,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陈亮说:“二哥,咱们把两个老道的衣裳剥下来,拿去当了换吃的,怎么样?”
雷鸣点了点头,立刻把老道的衣服连裤子都脱了下来。陈亮说:“这个褚道缘最可恨,应该把张道陵压在褚道缘身上。”
两个老道都赤身裸体,褚道缘在下面趴着,张道陵在上面压着。雷鸣和陈亮把两个老道的衣裳用包袱包好,这才问:“师父,咱们上哪儿去?”
和尚说:“悟真,你们知道师父的出身来历吗?”孙道全说:“不知道。”
和尚说:“我本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我这次来,一来是为了在白水湖捉妖,二来是为了探望娘舅。
这次我表兄王全出来找我,现在正往回走,我舅舅王安士家中,现在被坏人陷害,差不多就要没命了。
我要带着你小师兄去找坎离真人,有要紧的事,不能不去见他,将来我有一场大难临头,非得用他不可。
悟真你过来,”和尚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又说:“你带着雷鸣和陈亮赶紧去,你去帮我办这件事,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孙道全说:“记住了,谨遵师父之命。”立刻带领雷鸣和陈亮起身,前往永宁村。
书中交代:王安士是被什么人所害呢?一下子很难同时说清两件事。原来王安士让公子王全去寻找李修缘,家中虽然有百万财富,但没有亲近的男丁,只剩下他们夫妇两个。
安人娘家有一个内侄,叫张士芳。当初张士芳家里也是财主,只是张士芳父母一死,他就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一份家业全败光了,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在永宁村外,有一座三清观庙,老道姓董叫太清,以前跟张士芳家有来往,他没地方住,就在庙里借住。
张士芳也无所事事,坑蒙拐骗,在外面还寻花问柳,经常找王员外家要钱。
一开始王员外每次给他三二百两,后来他不时来要,也还给他十两八两,老安人偏爱内侄,还偷偷常给他银子。
张士芳这天跟董老道说:“我听说你们做老道的,能害人。我跟你商量,你想不想发财?”
董老道说:“害人倒是能行,害谁呢?”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家有百万财富,现在我表弟王全出去找我亲家表弟李修缘了,不知道几年才回来。
而且李修缘家当初也有百万家财,后来也归了王安士。你要是能把我姑父害了,家里没人作主,我姑母肯定会让我总办丧事,肯定能剩下几万两银子,我就能发财了。”
老道说:“你发财,我白害人吗?我也不多要,给我五百两银子,我能让他七天之内准死。”
张士芳说:“只要我姑父能死,我肯定给你五百两银子。”老道说:“口说无凭,你得给我写一张借据。”
张士芳说:“写就写。”立刻拿起笔写道:立借字人张士芳,今因手头紧,借到三清观老道董太清纹银五百两,每月按三分利息计算。
恐后无凭,立字存照。并无中保人,张士芳亲自画押。
写完借字后,张士芳问老道怎么个害法,老道这才准备施展妖术毒计,陷害王员外。
不知道后事会如何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四十回
张士芳写完借据后,急切地向董老道打听害人的具体办法。老道告诉他:“只要你能把你姑父的生日八字弄来,我就能把他的魂魄拘来,保证七天之内他必死无疑。”
张士芳心里一喜,觉得这事儿不难,连忙说道:“这有何难!”于是,他立刻动身前往王员外家。
王员外家的众人远远看见张士芳来了,都满脸不耐烦。仆人王福悄悄对王孝说:“你看,那小子又来啦,真是不要脸,每次不是来借钱,就是想着偷点什么东西。”
尽管大家心里都很厌恶他,但因为他是老安人的内侄,当着面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当张士芳走近时,众人还是纷纷招呼道:“张公子来了。”
张士芳敷衍地应了一声,便大步往屋里走去。等他一过去,众仆人又忍不住小声咒骂:“这小子,家里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早晚得喂了狗。”
张士芳走进屋内,看到王安士正在吃饭,王安士一瞧见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张士芳假笑着说:“姑父,您才吃饭呀?”
王安士没好气地说:“你这孩子,又来做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来气。想想你父母都去世了,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可你这孩子就是不务正业,在外面什么坏事都干。你要是能本分些,我那些铺子都可以交给你管,还能帮你成家立业。可你呢,真是癞狗扶不上墙。”
张士芳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痛快,但也不好发作。他走进里间屋,见到了老安人。老安人一见他,就说道:“这孩子又来啦,不用说,肯定是没钱花了,来要钱的吧?我这儿有二两碎银子,你拿着,自己留着吃饭。我也不敢多给你,给多了你又拿去乱花。”
张士芳接过银子,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说:“姑母,我这次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想打听一下姑父的生日。”
老安人一听,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说道:“难得你还惦记着你姑父的生日,总算没白疼你。你姑父的生日快到了,他是八月二十七日生的。”
张士芳又追问道:“那是什么时辰呢?”
老安人毫无防备,随口说道:“午时。”老太太哪里能想到,张士芳竟在盘算着如此狠毒的阴谋,还把他当作自家人,有问必答。
张士芳问清楚后,急忙回到三清观,见到董太清。老道迫不及待地问:“你打听到了没有?”
张士芳连忙说:“问清楚了,我姑父是八月二十六日午时生的。”(这里张士芳记错了日子,但老道也没察觉)
老道说:“好,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买点东西。你手头有钱吗?”
张士芳回答:“有,我有二两银子。”
老道吩咐道:“那你去买东西,顺便找一枝桃木回来。”
张士芳按照单子上的要求,把东西全部买齐,还找来了一枝桃木枝,回来交给了老道。
老道接过桃木枝,精心地把它做成一个人形,这个人形有耳、目、口、鼻,还有四肢手足。然后,老道把王安士的生辰八字写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桃木人里。
等到三更时分,满天星斗都已出现,老道在院子里摆上香茶。他摘下道冠,解开扎头绳,披散着头发,手中紧握着宝剑,旁边还预备了一个摄魂瓶。
老道点燃香烛,用黄毛边纸画了三道符,然后用宝剑尖把符贴好。他拿起香菜根,蘸着无根水,洒上五谷粮食,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老道的咒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王安士的三魂被拘来一魂,七魄被拘来一魄,老道迅速把这些魂魄放进摄魂瓶内。他用红绸子蒙住瓶口,再用五色线系紧,最后画了一道符,贴在瓶口上。
做完这一切,老道把摄魂瓶揣在怀里,对张士芳说:“明天一早,你就去王员外家。别等王安士起床,你把这个桃木人拿着。要是他在炕上睡,你就把桃木人放在褥子底下;要是在床上睡,你就偷偷用黄蜡把它粘在床底下。这样一来,保证七天之内他必死无疑。”
张士芳连忙点头说:“行,我记住了。”他把桃木人小心地带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张士芳就来到了王安士家。他两眼发直,径直往屋里走去,直奔王安士的卧室。他掀起帘子就进了屋,因为他是晚辈,也没有人阻拦他。
此时,老安人已经起床了,而王安士还在熟睡中。张士芳进了屋,装作关心地说:“姑父还没起来呀?”
老安人轻声说:“你别惊动他,你姑父晚上操心家务,睡得晚,起得也迟。你这孩子,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张士芳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就是来看看。”说着话,他看到王安士睡在床上,便趁老安人不注意,迅速用黄蜡把桃木人粘在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便匆匆回到了三清观,一连三天都没有出门。
第四天一早,张士芳又来到了王安士家。一进门,就看到老安人正坐在那里哭哭啼啼。
张士芳明知故问:“姑母,您为什么哭呀?”
老安人伤心地说:“孩子,你可算来了。你看你姑父,自从你来的那天起,就一直没起床,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不吃不喝。请了好多大夫来看,他们都不给开药方,看了一眼就推脱,都说看不出是什么病。你兄弟王全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张士芳一听,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出着急的样子说:“老太太,您可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得赶紧给我姑父准备后事呀。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等人死了才开始操办丧事吧。我兄弟不在家,我就和他一样,这事我来张罗,给姑父好好预备预备。姑母,您可别犯糊涂了,姑父这么大年纪了,也到岁数了,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我兄弟在家的时候,我自然不管,可他现在不在,我就是最亲近的人了。姑父有棺材了吗?”
老安人回答:“棺材早就有了,你姑父那年自己买了两口阴沉木的寿材,花了三千银子呢,现在还寄存在庙里。”
张士芳接着说:“既然有棺材了,那也得把棚子和杠都安排好呀。不能等人去世了再办,一来时间紧,忙不过来;二来也免得让别人笑话咱们这么大的财主,连丧事都办不好。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是您的内侄,总比底下那些仆人办事强。他们办事,哪个不是为了赚钱?我办事,等我兄弟回来,我也能对得起他。姑母,您给我拿些银子吧,我先去把棚子和杠的事儿定下来。”
老安人本来就没什么主意,听了张士芳这几句“贴心”的话,便信以为真,立刻打开箱子,取出银子。
就在这时,家人王得禄走进来说:“太太,老员外这病,还是得请人好好瞧瞧。东村有一位张先生,听说医术很高明,可以把他请来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呢。”
老安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士芳就抢着说:“你们这些人,简直混账!老员外都快不行了,你们还想着拿那些苦药灌他,你们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借着请先生抓药的机会赚钱吗?这事儿由不得你们,赶紧出去!”
王得禄听了,心里暗骂:“这小子真可恶,他就盼着老员外死,好谋个总办丧仪的差事,好从中捞钱。”但他也不敢当面得罪张士芳,毕竟他是老安人的内亲,只好转身出去了。
王得禄刚走,管家王孝从外面进来说:“安人,老员外这病,说不定是中了邪,要不然,请个捉妖的来看看?”
张士芳一听,立刻大声呵斥道:“你别满嘴胡说!我们最不信那些妖言惑众的东西,你赶紧滚出去!姑母,您别听他们瞎出主意了,您把银子给我,我这就去办事。”
老太太无奈,只好拿出四百银子交给张士芳。张士芳接过银子,转身就往外走。
王孝看着张士芳的背影,心想:“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要是让他赚了钱,我这这么多年就白混了。”于是,他悄悄地在后面远远跟着张士芳。
只见张士芳走进了后街的天和棚铺,他满脸堆笑地跟李掌柜打招呼:“李掌柜,辛苦啦!”
李掌柜见是张士芳,问道:“张公子,有什么事吗?”
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恐怕是不行了,我来跟您讲讲棚子的事儿。我想要前后搭过脊棚,要暖棚客座,两面包新细席,上面还要满带花活,四面都装玻璃窗户,颜色要五彩斑斓的。天井子门口要搭过街楼,起脊带花活,还要扎彩子,配上鼓手。楼子里面要搭天花座,全用五色彩绸装饰。扎月亮门,还要带栏杆,月台要铺上地锦。灵前要装玻璃门,扎彩绸带牌楼,周围的月台要装玻璃栏杆,材料都要用新的。搭棚子要搭七七四十几天,连伙计的酒钱都算在内,一共要多少银子?”
李掌柜拿出算盘,仔细核算了一番,说:“要是别人来讲,得六百银子,您来的话,给五百两,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
张士芳又跟李掌柜磨了半天,最后讲到四百两成交。他让李掌柜开个单子,却要求开八百两的金额。李掌柜无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开了单子。
张士芳拿着单子说:“明天我来送定银。”说完便拿着单子走了。
王孝见张士芳走了,便走进棚铺,问李掌柜:“掌柜的,刚才张士芳来讲的是什么棚子呀?”
李掌柜便把刚才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王孝又问:“那要多少银子呢?”
李掌柜一开始还想隐瞒,说:“八百两。”
王孝严肃地说:“你别胡说,我们太太叫我出来讲棚子,谁家便宜就用谁家的。你跟我说实话,不然,你这买卖也别想做成。”
李掌柜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四百两,他让我开八百两的单子。”
王孝说:“那你照样给我开个四百两的单子,我保证用你的棚子。”
李掌柜便按要求开了单子,王孝拿着单子出来。
他一瞧,张士芳又进了德义杠房。张士芳见到杠房掌柜,便说:“我姑父王安士快不行了,我想定一套六十四人的换杠班,要新绣的白罩片,上面绣着五福捧寿。抬杠的人都要穿甲衣靴子,用八对白牌,六十对红牌。现销官衔的全分幡伞,都要新绣的全分执事,还要有鞭牌锁棍,刽子手要持刀。要有旨意亭子,配上全分銮驾,龙旗龙棍,令旗令箭,对子马也要有。亭子要香亭、彩亭,还要有鹤鹿回春的装饰。用二十四对小伞,满堂孝,清音鼓手要请三堂,什幡丧车鼓子,软片都要全新的。还要旗锣伞扇,魂轿、魂椅、魂车,用七曲红罗伞,棺材头里要放福禄寿,再搁上童子,前护后拥,从人去世开始就亮杠。一共四十九天,所有费用都算在内,一共要多少银子?”
杠房掌柜核算了一下,说:“要一千两。”
张士芳又跟他讨价还价,最后讲到八百两。说妥之后,张士芳让掌柜开一千六百两的单子。
张士芳走后,王孝又到杠房问清楚情况,也让掌柜照样开了八百两的单子。
王孝从杠房出来,看到张士芳往回走,他也跟着回了王员外家。不知道他们回去见到老安人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