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并不怀疑他的真诚,但无风不起浪,越来越多的传言和迹象表明,建文在和朝廷兜圈子,他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连那个谷庶人还要为建文伸冤呢!只要他在外一天,自己就不安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怜的竖子,你也把朕折腾得够苦的了!
“说说其他吧。”永乐有自己的想法,人还是要找下去,无论是郑和还是胡濙,早晚要有个结果,一会儿他再安排。
“臣的第二道密旨是代皇上问候诸王。臣之所至,率先拜见了各位王爷,臣说说臣的 感受。在南昌,见了宁王。宁王已没有了当年的英武之气,真像是故纸堆里一个地道的学 究了。他给臣看了这些年修的书,摞起来真有半人高了。臣察言观色,宁王醉心文史、潜心修书当为不假。”谷王事件中,宁王来京陛见,皇上已有同感!
胡濙的内心里,既不愿看到当年的建文削藩,及因“削”而起的长达三年的靖难之役, 也不愿看到如谷王朱橞一样、无事生非的谋反,战端一起,于国于民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兄弟阋墙的事常有,一般人家翻不起大浪,而在握有兵权的皇族间就很难说了。所以,他的本旨就是尽可能调和皇上和诸王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南昌,因和宁王海阔天空,侃侃而谈,狡黠的宁王虽一再掩饰,甚至装得老态龙钟,说他韬光养晦也罢,只要今 上在位,宁王决不会再有一点点“不恭”的举动,一辈子踏踏实实当他的癯仙。
“在武昌,见了楚王,正如陛下所知,楚王于世事都了无兴致,却在念叨,皇上给了 他一个管理宗室的宗正之职,宗室却又无事可管,一天天散漫,除偶尔出城围围猎,就是 在府中斗鸡走狗,和一群姬妾嬉戏了。在荆州,臣见了辽王,王府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辽王半躺半卧着见了臣,似是病的不轻,先是问了皇上安康,又说了荆州如何安逸,再没了当年广宁边塞的风沙苦寒,打内心里谢谢皇上等。”
永乐头也不抬,他对这个十五弟一点兴致也没有。改封他到荆州,又嫌之于己久有二 心,遂削了三护卫,仅留军校、厨役三百人以备使令。辽王恨自己没眼光,没看好四皇兄, 如今也只有忍气吞声,在孤寂中打发时光,因而郁郁成疾。
胡濙继续说,“谷王之事已败露,臣就不多说了,臣至长沙时,的确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事涉亲王,无真凭实据,不敢贸然,也就没有上奏。在云南,臣见了岷王,虽念念不忘和黔国公的仇怨,但已收敛多了,十天半月不出王府一次。在成都臣见了蜀王,名副其实,真真一个儒雅之士,礼义教化遍及全蜀,连蛮夷土人杂居的地方也建了学府,有王若此,皇上夫复何忧?此外,臣知方孝孺曾为蜀王世子之师,蜀王于方孝孺只字不提, 臣故意提及建文,他也不屑一顾。察言观色,暗访王爷亲近之人,结果是一样的,从谷王败露之事也可看出蜀王的诚敬忠贞。”
说了这么多,永乐方才点点头:“蜀王之举,朕自知之。西北几个亲王,就不用说了, 二哥秦王、三哥晋王已故,子嗣承位,虽屡有不法之事,朕北征归銮,已多面训。兰州肃王以不法,长史被逮,正在途中;宁夏庆王忠孝好学,朕甚喜之,无用多虑。”
胡濙知道,剩下的几个王爷碌碌无为,皇上并不上心。中原各王,自己没到当然不说。 “臣的第三道密旨是于所到之处,见一见省、府、县官员。臣的感觉,虽不尽如山东模范知县史诚祖、贝秉彝辈,但绝大多数官员如皇上所期,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能够尽 职尽责,牧民一方。臣查访了一下,前者,御史们向皇上所举之地方循吏,如夏升、谢子襄、叶宗行辈,皆实有其过人之事,并无半点虚妄。而一小部分人已露贪鄙之象,侵占良田,盘剥百姓,坏茶盐之禁,饱一己之私,以武臣尤甚。尚书李庆历年所劾的,正是这些人。还有一点请陛下留意,各地正在滋长着的奢靡之风。官员间宴请相拜,迎来送往,席上佳肴已远非昔日可比,更有甚者,吃花酒,逛妓院,私纳良家妇,夜推暗娼门,臣深感世风日坏。莫非皇上多年奖励耕种之策,内外府库充盈,真个就饱暖思淫欲不成?”
胡濙想着皇上会动怒,故把话题扯到了府库充盈上。的确,大明王朝建国五十多年来, 整体上轻徭薄赋,奖励农桑,官员大致勤廉,百姓生计尚可,朝廷本色税粮每年达三千余 万石,宝钞等二千余万锭,连屯田籽粒粮都在一千万石左右。地方府库确有存粮太久,至红腐而不可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