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柴房。
两个黑色的影子笔挺的立在柴房门口。
他们是负责看管浪里蛟郑憨大的玄武门弟子——王器和谢运。
“哈唉——”
王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抱怨道:“倒霉催的,偏偏抽到我值这子时的岗,谁不知道这段时间最是困顿难熬。”
“王哥,挺一挺,一个时辰就交班了。”谢运身子挺得笔直,不似王器那般懒散。
王器看了谢运一眼,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便道:“对了,谢运,听说你是抽签之前,便自愿请缨站这夜岗的,觉悟挺高啊!”
“王不离谢,谢不离王嘛!”
这两句本是因为他们二人关系好,时常一起做事,其他弟子打趣时说的,却被谢运引用至此。
说罢,谢运还补充道:“我入门最晚,大家不愿意做的苦累差事,我多承担些,也是好的。”
谢运说话间,用手在裤兜里摸索着什么,半晌,竟从中摸出一包薄荷叶,交到王器手上:“王哥,长夜无聊,我带了好东西。”
“兄弟啊!多干活是好,可不能傻干,”王器接过薄荷叶,很满意地放在嘴里嚼着,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谢运道:“你累死累活,不过在弟兄们之间得一个好口碑罢了。要是想在玄武门中更进一步,眼睛便要放亮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运听得一头雾水。
“来来来,”王器将谢运招呼到身前,小声说:“这话我不轻易说,只是觉得你是自家兄弟,便跟你扯一扯,玄武门做事,只靠蛮干是不行的,招子放亮些,看清楚局势。如今这玄武门,想成事,还得靠雷总管说了算。没事多亲近,多孝敬,比如这次剿灭水匪,收获颇丰,私藏个把珍奇……说多了说多了。”
王器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着哈哈,一副点到为止的样子,不愿意再说下去。
这些话,王器经常在谢运的耳边说,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眼中只手遮天高不可攀的雷总管,早已经被谢运攀附上了。
在雷总管出发去北方为儿子雷耀祖扶柩之前,负责给少门主葛修文以及二公子葛修武房间洒扫的谢运便破天荒地被雷总管招呼到内室,并得到了总管亲手交付的一个本子。
雷总管只说二位公子尚且年轻,此番出门远行,放心不下,要求谢运秘密记录二位少爷言行举止,不得有误。
事成有赏,有失必罚。
而在今夜,谢运接到了新的任务,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谢运假意对王器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王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以后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王哥的。”
“臭小子,还挺有良心。”王器满意地摸了摸谢运的脑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王器口中咀嚼着薄荷叶,竟越聊越精神,只是觉得肚腹之中,渐渐浮起一阵寒浊之气,咕噜噜叫唤着,想必是寒夜侵袭,一个忍不住,便要一泻千里了。
王器捂紧了肚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估摸还得站半个时辰,哪里忍得?
于是他对谢运道:“兄弟,替我顶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罢,王器捂着肚子,急奔茅房去了。
谢运口中应和着,心中却道:“王哥,对不住你了。”
目送王器走远后,谢运竟轻轻推开柴房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堆满柴火的房间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头上蒙了黑布套的人,坐在正中,显得格外醒目。
“郑憨大?浪里蛟?”谢运试探地轻声呼叫着,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就坐在柴房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谢运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的脚步虽然在逐渐接近屋里的人,身子却始终保持着随时要逃离的防御姿态。
由于过度的紧张,在向那人移动的过程中,每一刻都变得无比漫长。
然而谢运终于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那人头上的布套,颤抖着一点点向上提。
在微弱的月光下,谢运逐渐看清那人的脸。
啊呀——
一声叫唤之后,谢运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身子向后猛窜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三,三刀哥?”
“没想到奸细居然是你。”
柴房中的人将头上布套摘下来,竟然是尹三刀。
“不,不不,我不是。”
谢运矢口否认,转身便要逃走,却迎面撞上一人,抬头一看,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站直身子,口中敬称道:“七爷,七爷好。”
鬼手七爷正站在门口。
七夜眼看奸细露面,满意地点点头,闪在一旁,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少年。
谢运做贼心虚,见那少年,竟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二少爷。”
那少年正是玄武门二少爷葛修武。
他看着谢运,一脸不解,口中只挤出一个字:“你?”
此刻,王器正好上茅房回来,想是吃坏了肚子,方才一泻千里,酣畅淋漓。
没想到刚一回来,却看到这般阵势,只得悻悻地挨个向大人物们打招呼,询问道:“二少爷,七爷,三刀哥,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