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先民草剑。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行,迎接那声熟悉的轻叹时,却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不该来这里。”
江之问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灰雾翻涌,一道白影正缓步而来。待其走近,才看清是个身着素白长袍的身影。没有五官的面容平滑如镜,却莫名让人感觉他在微笑。
“我是被迫而来,并非自愿。”江之问下意识辩解,突然感到右臂一阵刺痛。低头看去,皮肤下竟有银光游动,随即一条壁虎尾巴状的灵体破体而出,正是上次他用短剑斩落的异物。
“多谢。”白袍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尾状灵体顿时化作流萤般的碎芒。
“你是七曜前辈么?既然想要道谢,可否给我些奖励?”江之问忽然斗胆询问,他觉得这似乎是一线生机。今日龙隐家的局面,已并非简单的师徒关系便可存身了,只言片语间,他已经知道齐聚龙隐家的众人,皆是因求取罪城的天道而来,并非简单一封七曜的书信可以交差。
“呵,有趣。”白袍人衣袂无风自动,像是被无形的气浪撕扯着,他似乎在打量这个胆大的少年,“只要你想,自然可以留下来。”那白袍身影道,“待那件事情了结,我送你回去便是。至于天道,有这份‘梭’的残尾,倒不那么急了。”
“凭借这不完整的源灵,你终究还是保不住天道的。”虚空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有什么关系?”白袍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却依然平静,“极渊即将开启,变数陡生...这些小事,早该放下了。”
…………
“虽然看见了,但又和没看见没什么两样。”玉禅心的道宫,江枫缓缓收起案几上的占卜杂物,指尖轻弹间,一张清洁符无风自燃,将占卜残留的浊气一扫而空。静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驱不散他眉间的阴郁。徒弟在罪城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可除了徒增忧虑,又能如何?
“希望那小子命数比我强些罢。”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忽然发觉周身异常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绝非道宫残阵的功效。
心念电转,从储物袋中摄出“噬灵冰蚕”。平日懒洋洋的灵虫此刻竟如饿虎扑食,疯狂吞噬着萦绕在他周身的无形气息。不过几个呼吸过后,原本拇指大小的冰蚕已膨胀数倍,晶莹的躯体渐渐泛起诡异的赤色。
“什么时候沾染了标记?”
江枫骤然心惊,回忆上一次使用此物距离此间的间隔,倒是与不少人产生了交集,万老魔自是最有嫌疑,其次是万斐然,苏黎清,余成睿,至于萧不厌和吕仲贤,倒是嫌疑甚小,正思量间,冰蚕突然剧烈抽搐,身体竟又胀大了一倍,如同拳头一般大小,遍体赤红如血,江枫正要将其收起,却见它忽然迎头倒下,一个翻滚坠落在地。
再去探时,已没了声息。
“撑死了?这到底是什么标记!”
江枫不信邪,再次拿出一只冰蚕,眼见它胀大了一圈,吓得他赶紧收好,此物虽然不能战斗,但也算奇物,身上的标记看起来甚是强大,以至于这冰蚕并不是对手。会是谁呢,想想刚才占卜了徒弟,徒弟又在罪城之中,不会是罪城中那几位强者吧?
“还是你!算了。”
那声似曾相识的叹息再次在耳畔响起,不过不是说“算了”么,难不成有什么东西附在了自己身上,他忽然想起了千面紫苏真君的往事,不由得遍体生寒,赶紧起身离开静室,想要躲开这份因果。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在会客厅的墙壁上,赫然有一道灰白的光晕。
什么东西?“玲珑宝光”打过去,未有所得,之前也未曾发现此物,他向前几步,小心的靠近,倒没有什么危险发生,手指摩挲那墙壁,却见有一缕灵识不受控制的脱出,将那灰白的光晕缠绕,不一会儿,便毫不费力的拽了出来。
丝丝缕缕,几乎透明,只带一缕淡黄色泽,这奇怪的物事甫一入手,便皱缩成一团,又折叠缠绕,最终化为一枚扁平海螺壳样的物事,握在手中,识海中竟有呼啸之音传来,像是长夜之中卷曳的阴风,又似有万千怨魂在遥远之地哀泣。
这是一枚鬼物。
江枫作此判断,正琢磨是否要收入储物袋,那海螺壳样的鬼物竟然滩成一汪浑水,尽数入体。这个时候,江枫听得一声轻响,原本封闭石门的禁制,似乎忽然被解开了。
江枫如临大敌,快速回退,做好撤离此间,回到药田的准备,但许久竟然没有发觉任何修士的气息,他悄然上前,轻推石门,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只见幽深的廊道空无一人,唯有积尘在气流扰动下轻轻飘舞。
…………
“这是什么东西!”
李隆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掌用力拍打着面前看似空荡的虚空。明明空无一物,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前,将这本来曲径通幽的九曲道分割开来。任凭他如何催动灵力都无法突破。
身后传来的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急促,墨海树与那鬼物的缠斗显然已陷入苦战。
令狐丰都啊,令狐丰都啊,之前感谢你救了我,如今变了鬼物,却要我等的性命,李隆简无心吐槽,情急之下,李隆简突然想起临行前万禹亭的叮嘱。他急忙从贴身锦囊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片,这看似凡物的表面刻着几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
“千万别是糊弄人的把戏……”
他咬牙将全身灵力灌注其中。铜片先是微微发烫,继而闪过一道晦暗的灵光,随后便再无动静。身后传来墨海树的一声闷哼,李隆简顾不得多想,反手掷出一方青石磨盘,那磨盘极为沉重,砸在狭窄的通道之中,发出铿锵的回响。
与此同时,他身体仿若不受控制一般,向那磨盘不自主地滑去,不过他手中旋即多了一枚利爪,将其狠狠的扣在岩壁之上,这才止住了身形,再去看缠斗的墨海树和令狐丰都,已受着磨盘影响乱了身形,他自知有用,另一只手这才腾挪出来,祭出一枚三阶特制的符箓“锐金破煞符”,这金系符箓压在储物袋中已经多年,希望能对这鬼物有些效用吧。
一个时辰,只需要撑过一个时辰,他心中多少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