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得了女君的令,都把大娘子当主子,哪还敢像从前那般怠慢。而且近来上门拜访的富商贵人有一多半是来求大娘子办事的,他们这些下人都能跟着收到些打点,早变得精明油滑起来,那些人得笑脸相迎,那些人可以摆摆架子,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杆秤。
像谭安芙这样的亲眷,就算平时没什么往来,面子上也得过去不是?
他却不知,谭安芙压根不想领这份情,她巴不得这儿的仆役都不把谭怀柯放在眼里。这样的巴结和尊崇,本该是属于她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申屠大娘子!
连通主屋和偏院的那扇小门,曾经被枯枝子挡着,木头都腐朽了,现下却扩建成了一扇敞亮光鲜的新门,上头还有门环。
仆役领着谭安芙来到门前,不敢直接推门,而是小心地敲了敲,唤道:“沛儿,大娘子的阿姊来了,开开门吧。”
“阿姊?哪个阿姊?”沛儿的声音传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见到谭安芙,沛儿冷笑了一声:“哦,芙娘子啊,找我们女君有什么事?”
谭安芙忍无可忍:“你个刁奴,敢这么跟我说话?”
沛儿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看到她就打抖的小丫头了,跟着女君见了那么多世面,区区一个谭安芙算什么阵仗。
她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阻拦:“想也知道是来求我们家女君帮忙的,不就是为了花憩街的铺面么?算你运气好,女君正好不忙。”
谭安芙气怒不已:“你给我等着,我……”
沛儿对那仆役说:“往后我们女君的亲眷过来,还是要先通报一声。”
仆役来回看看她们,心领神会:“哎,好嘞。”
谭怀柯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正在给申屠灼的玉珏编那个络子。她的手巧,跟织云布坊的绣娘学了新的花样,把碧莹莹的瑟瑟珠穿上去,编出来的非常别致。只是她实在太忙,就这么个小络子,做了好几天了,今日才将将收尾。
谭安芙走进屋子,不由在心里嗤了一声。
什么女君,还不是寒碜得很,甚至不如她出嫁前的闺阁富丽阔绰。
见了谭安芙,谭怀柯丢下手里的活计,招呼她入座:“原以为会是谭老板来找我,没想到竟是芙娘子出面,是为了花憩街铺面的事么?”
“唤阿翁作谭老板,见了我也不叫一声阿姊,申屠大娘子还真是忘本了。”谭安芙冷哼道,“花憩街那铺面是阿翁受人诓骗,接连吃了两遍亏,怨不得旁人,就算找上你,怎么?你愿意把铺子还给他么?”
“只要按市价出钱,我当然可以与谭家好好聊聊。”
“市价?且不说谭家如今的境况,就凭阿翁那抠门的性子,绝不肯跟你谈市价。”
“原来芙娘子早就心知肚明。”谭怀柯揉揉发酸的手指,给自己舀了碗沛儿煮的葵羹,“所以你今日不是来找我谈花憩街铺面的?”
“不是。”谭安芙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我是来找你谈灼公子的孩子的。”
当啷。
满满一碗葵羹洒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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