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良闻言,忍不住揭穿老底道:
“你确定不是喝醉了,天不怕地不怕?”
“都是韩举和张超那两混蛋瞎说的,我的酒量怎么可能醉?”
这些话落在韩青承耳中很不是滋味。
一个个名字很熟悉,人却都已经与世长辞。
他似是见到一个时代的落幕,见到了英雄迟暮。
谁能想到眼前的老瘸子,当年曾一人一刀陷阵,连砍凉军三道大纛,断腿擒凉王。
据说回到大营之时,他的战甲之上扎满箭矢,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血洞。
倒头睡了七天七日夜,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之时,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
英雄迟暮如走卒,踏遍人海无人知。
甚至有可能谈起往事来,他人还以为在吹牛。
本就是长安人的他,拒绝了擒王之功,只要了些金银,继承了老爹的茶楼,重新做回那个寻常人。
说到底,他当时便看清了这世道,他一个平头百姓,即使有擒王之功,在门阀勋贵眼中,还是贩夫走卒。
说不得最后还会深陷权力旋涡之中,沦为一颗棋子。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一般,赵牧帐下的塞北六杰,只有他一人还苟活于世。
倒不是他怕死,只是没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很不值当。
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的范杰看着张子良,忍不住道:
“若是当年大将军能听先生之言,自立山头,说不得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当年剿灭大凉之后,张子良便不止一次的劝说拥兵自重赵牧脱离北玄,自立门户。
其实那时他想要独立门户,顾权是不会阻拦他的。
当时赵牧的兵力算是巅峰,坐拥朝廷半数兵力。
可惜赵牧放不下心中大义,甘愿成为藩王,继续帮助朝廷 攻打辽国。
谁都知道当时并非攻打辽国的最佳时机,可顾长德还是执意令赵牧出兵。
其实就是想借机削弱赵牧的兵力。
不过好在顾权重情重义,独自顶住朝廷压力,愣是将时间延后了几个月,方才使赵牧大军主力得以保全。
站在君王的角度来看,当时赵牧已经足以和朝廷二分天下,顾长德想要借机削弱赵牧兵力,合情合理。
并非顾长德不信任赵牧,相反他很信任赵牧,不然后来也不会下诏让赵牧暗中除掉陈家。
他不信任的是赵牧身边之人,害怕将来会上演黄袍加身的戏码。
有些关系看似很矛盾,其实站在君臣角度来看,便一点都不觉得矛盾了。
张子良叹了一口气道:
“王爷没有心怀天下之大志,却有华夏一族的民族大义。”
“当时北原对中原虎视眈眈,若是北玄二分,北方蛮族必然南下,祸乱中原。”
“王爷自甘做藩王,其实是想借助朝廷的支持,一举收复北方所有失地。”
“只是天不遂人愿,许多事情往往适得其反。”
当年若无朱雀门之变,顾权登基,必然会全力支持赵牧北伐,收复大周失去的中原疆土。
也正是赵牧心中那种民族大义,让他明知此非一统天下的明主,却依旧不离不弃。
听闻张子良所言,范杰心中郁结多年的结终究是打开了。
一直以来,他心中对赵牧都是有怨气的。
若不是其为了所谓的忠心,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血溅长安城。
那些兄弟不该死,更不该如此憋屈的死。
即使要死,也该死在沙场之上,而不是权力纷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