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伊希琳做了个梦。
今夜的手链散发出强烈的光辉,直到把伊希琳拖入到一个无法言说的地带。
时间总会说出再见。
伊希琳感觉这个梦很真实,这里是一个房间。
准确来说,是月寂的房间。
外面下着难以言说的暴雨,城市中的灯光更是少了许多。
她下意识地看向隔壁。
门半掩着,床单凌乱,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仍刺目得让人心惊。桌上散落着几张债条,潦草的签名旁标注着令人窒息的数字。
压抑。
窒息。
这里的一切都像被某种沉重的命运碾压过,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伊希琳低头看向手链,光芒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仿佛在指引她。
来到月寂的房间后,那台积灰的电脑前正有着一份日记。
联想到之前日记的内容,伊希琳不免有些伤心。
仅仅是作为旁观者,她都能感受到月寂那忧伤的内心。
此刻的上面,正写着一段扭曲的文字。
和之前月寂工整的字天壤之别。
从今往后,我再也实现不了最初的梦想。
看着那段文字,伊希琳一时间还不能理解含义。
现在的月寂越来越接近黑暗,她合上了日记,简单的收拾起月寂的房间。
虽然这没什么意义……
当她走下楼时,才惊觉那根本不是雨水——暗红色的液体从天空倾泻而下,在地面汇聚成粘稠的溪流。铁锈般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是月寂的血。
诡异的是,血雨在即将触及她的瞬间诡异地分流,仿佛有一把无形的伞为她隔开这场残酷的洗礼。街道在血幕中扭曲变形,唯有几盏路灯还在顽强地亮着,昏黄的光晕像是世界尽头最后的灯塔。
然后,她看到了——
长椅上的身影蜷缩成团,身躯在昏黄黑暗中泛着微光。血雨同样避开了他,那些猩红的液体在距离他寸许的地方蒸腾成雾,又被周身流转的白光净化。
此刻的月寂像是一轮即将被黑夜吞噬的残月,脆弱却依然固执地散发着清辉。
伊希琳的呼吸停滞了。
“月寂?”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压抑的、破碎的抽泣。
那个永远将癫狂当作面具,将痛苦深埋心底的男人,此刻正蜷缩在长椅上,颤抖的手指死死按着身上崩裂的伤口。
暗红的血从指缝渗出,他咬着牙,却仍止不住喉间溢出的痛苦呻吟,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好疼……好痛苦……”
伊希琳绕到月寂的正面,也发现了他正把头埋在手臂中。
湿润的睫毛下,那双总是藏着疯狂与忧伤的眼睛,此刻竟盈满泪水。伤痕遍布的脸颊上,未擦干的血迹与泪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看着她,眼神恍惚,像是迷途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光,却又害怕被灼伤。
伊希琳怔住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月寂。
不是那个狂笑着撕裂敌人的狂战士,不是那个将一切情绪锁进冰冷面具的独行者。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疼痛和悲伤碾碎灵魂的普通人。
这是月寂?
还是说,这就是月寂的内心呢?
手链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两人,血雨在光晕外无声坠落。
伊希琳尝试靠近月寂,后者却蜷缩的往后靠了靠。
“别……别过来了……”
月寂孱弱的说道,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这里很痛的,别再过来了……”
伊希琳闻言坐在了月寂的旁边,飘逸的高马尾让月寂不由得侧面,但很快他便别过了头。
伊希琳见状只是柔声说道。
“没关系的,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我陪你一起哭泣……”
说着,她便握住了月寂那包含创伤的左掌,后者有些抗拒,竟说出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别这样……求你别再这样了……我不想再被伤害了……”
模糊的道路上,只剩下伊希琳和月寂。
伊希琳毫不犹豫地收紧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月寂,能不能看着我。”
当他终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时,伊希琳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但她依然扬起一个带着泪光的微笑,这个笑容让月寂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我希望我和你一起承担痛苦,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就说出来吧……
你现在是不是因为那些伤口,很疼……”
月寂的瞳孔剧烈收缩,长久以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点了点头,透明的泪珠不断滚落.
“嗯……疼死了……疼的我要发疯。我其实很害怕……疼痛。”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那你为什么不依靠别人呢。”
“因为,所有接近我的人,不是死去,就是反过来伤害我,我受够了……我只能一个人,所以求求你,别再靠近我了。”
月寂摇了摇头,他试图挣脱的手被伊希琳猛地握住。下一秒,少女将月寂拥入怀中。后者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伊希琳剧烈的心跳正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我看着你受伤的时候,我也疼啊……”
月寂茫然地睁大眼睛,任由少女将脸埋在自己胸前。她的发丝间传来淡淡的花香。
“每次你都是这样遍体鳞伤,然后无人在意,无人关心,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吗!”
伊希琳的抽泣声闷在他的衣料里。
“嗯……”他下意识地应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是我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承受。”
“不一样!”伊希琳突然抬头,泛红的眼眶里盈满泪水,“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对不对?”